一轉身,他給嚇一跳。
那刀,竟在他身後插著。
四下無人。
這是得多混亂,多麼精巧的手法,那刀怎麼不插在他自己身上?
顯然他的投射之技還沒神乎到可以轉彎的程序。
出詭了。那大漢竟又直挺挺起來,就像腳固定在地,有人給扶直起來一樣。
敢情這刀確實是飛到了大漢,不過不知怎麼的,蹦回來,插在他身後三尺有餘的地上。
兩口黑牙,嘿嘿直笑。
麻呀,趕緊跑。朱倪亨這下是真嚇壞了。昏老鬼好歹還怕他怒喝之下迸射的水壺。
指獐為鹿的門板漢,他惹不起。
剛還在猶豫著要不要過這營養不良的小林子,這下沒得選,左右是高坡,不跑就被門板壓倒。
跑進小林子才發現,居然是個山穀,“盆地”。
林間地上挖了碩大一土坑,難怪樹林營養不良!
最慘的是,慌不擇路的朱倪亨整個飆射著衝過來,踩空,徑直朝坑壁砸去。
誰挖這麼大個坑幹嘛,這會他是沒工夫想了。
那坑真心大,那股逃命的前衝之力,都沒能讓他觸碰到坑壁,整個就一拋物線落入坑底。
坑底居然是活的!
真是能有多詭就得有多詭。那坑裏的落葉泥土什麼的,居然在動,準備地說,是在往下掉。泥土還新鮮很很,這誰呀,顯然是一處垂直通道,讓人給新填泥土落葉枯枝偽裝成一大坑。
朱倪亨在孤兒院玩過這遊戲。滑滑梯。
到了坑底,時隔近十多年,他又重溫了一把滑梯是怎麼一種飆法。
這處杭,好像沒個底似的,一直下滑,下滑,速度愈來愈快。
來不及想這下邊到底是有多深,隻覺得眼被迷了,什麼都做不了,被動下滑。
滑到底部時,他還活著?因為往上一瞧坑沿,遠在天邊的感覺,體育館那穹頂都沒這坑看著高深。
費這麼大工夫填這坑,朱倪亨原以為這裏會埋藏著滿眼的金銀財寶,古甕木箱貼封條之類的場景。
扒拉扒拉把自己給扒出來,眼前竟是一片菜地。
那菜,綠油油的,長勢喜人。
一壟一壟,還很整齊。四下無人。這誰呀,荒野之處,種那麼多的菜?
還種得那麼好,蓬勃、潮濕,生機盎然。
原以為沒有金銀財寶,好歹也會有個白胡子老頭,披頭散發的老嫗什麼的,失望,太失望了。
失望之餘,也有點驚喜,畢竟不是山茅草荒蕪的一荒地。
至少,有點生活氣息。那麼有生機的菜,在這裏,多半出自有大修養之人。
一條大黑狗凶猛撲來。
呲露那齒,獠長尖鋒,背脊處,豎撮妖紅的毛。
這狗,真是神了。那眼,凶悍淩厲,眼神分分鍾都可以將他秒殺。
四隻蹄子,羽白圓潤,踏雪般輕盈。
草,老萬的狗?
“貝圖!”朱倪亨彎腰,摸著塊石子時,愈加覺得這狗怎麼那麼耳熟!很像老萬那廝一度寄養在動物園的愛犬貝圖。
試著叫了一聲,半人高的那狗如成人巴掌長的一對尖豎刺耳,柔和下來。
癲了似的,撒歡。
這變得也太快了,真是貝圖,真的真的是貝圖!
朱倪亨一屁股跌坐在地。嚇死了,黑背還真是神勇,一身冷汗都冒出來。
貝圖和他幾乎是同時被老萬招至麾下,剛進社裏,老萬沒給朱倪亨安排什麼正事,那會還生澀得很,不堪獨當一麵,做的全是零碎活,哪裏需要哪裏去,買煙送水打印資料寄個件之類的。
被支使得最多的就是去給貝圖買肉送去動物園,還是牛肉。那會老萬自己中午都帶飯吃,吃的還全是素菜,給貝圖吃一斤半牛肉每天。當然,後來才知老萬是真心喜歡吃素。不過,自那把煙戒了倒是真的。
貝圖怎麼在這?難道老萬偷偷來了?
四下搜尋,連個茅草棚子都沒有。
除了腳下這片菜地,就隻有數十米開外的一方水塘。
有了貝圖的領路,朱倪亨平生第一次“上天入地”。
再也沒能忘記。
那裏,是他靈魂的歸宿。
尋尋覓覓,覓覓尋尋,不經意間,一切都像被安排好似的。
在那裏,他改名換姓,脫胎換骨。
脫—胎—換—骨。
他有了另外一個名字。
朱倪亨,造化不淺。原來小小龍潭衝的某處幽境,既是困龍之地,亦是飛升之台。
青龍報天時,是福也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