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
稀稀落落的鎖頭聲從破舊的門板後麵傳來。
“咯吱。”
花白著頭發的幹瘦中年男人拄著一根帶著叉口的木棍慢慢騰騰地打開院門,眯著眼看到站在昏暗巷子裏的高大身影,身子遲疑了半刻,從門板後麵走出來了以後才看清了殷琥的身子,忙拱手打著躬,道:
“哎喲,是殷大爺來了!瞧瞧我這耳朵,連殷大爺的聲音都沒有聽出來,實在對不住!你找我們家小三兒可有什麼事嗎?”
吳老漢心裏忐忑,他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人正是富陽縣出了名的渾人殷老虎。遊手好閑,就好招惹是非,三天兩頭地跟那些個地痞流氓打架鬥毆,實在不是什麼好角色,這樣的一個人找上門來隻怕又是禍事上門了。
殷琥裝作沒有看到吳老漢拒人千裏的客氣,把手裏的上好豬排肉塞到吳老漢的手裏,毫不客氣地推開半掩的門板走進破敗的堂屋中,問道:
“聽說吳三兄弟受傷了,我來看看……吳三兄弟呢,不礙事吧?”
“哎!”吳老漢搖頭歎氣,吃力地拖著十來斤的豬排肉跟著走進屋裏,進門就是客,殷琥來得客氣還帶了禮,吳老漢也是老實人,拉不下臉來攆人,隻是不知道這身歎氣是因為兒子的傷,還是擔心殷琥的突然到訪別有所圖。
陳書吏前腳可才剛走,從他那裏吳老漢知道這殷老虎的老娘一大早就找到了周大人,向衙門討要更夫的差事,沒準就是這渾人在背後挑唆的。
昏暗的油燈忽明忽暗地抖動著,這個時候屋裏並沒有風,顯然是因為燈槽裏的油快要見底了。
“爹,是誰找兒子?”黑咕隆咚的裏屋中傳來吳三有氣無力的聲音。
吳老漢拿起桌上的油燈,招呼著殷琥往裏屋走,開口答應著:
“兒啊,你躺著別動,是春水橋頭殷家的大哥來看你了。”
“殷家大哥?可是老虎哥哥來了?”
吳三的聲音有了精神,依稀可以看見床上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影子。
殷琥連忙上前說道:
“吳三兄弟不要起來!哥哥聽說你被歹人傷了,心裏牽掛著,正巧路過你家就來看看,怎麼說咱們也是穿開襠褲玩耍的兄弟,你的事情哥哥我怎能不管!”
“有勞老虎哥哥費心了……”
吳三在吳老漢的阻止下並沒有堅持著下床,隻是披上了衣服斜坐在床板上。
借著昏暗的油燈,殷琥看到吳三因為長時間地呆在悶熱不透風的小屋裏,單薄的上身已經被汗水打濕,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包著一張分不清顏色的頭巾,支著著身子的手臂軟弱無力,一副遙遙欲墜的模樣,甚是淒慘。
殷琥不是郎中,但是也看出來吳三的狀況很遭,著急地對吳老漢說道:
“大叔,郎中可來給吳三兄弟瞧了?可曾抓了藥來服用?”
“哎!”
吳老漢再次長歎了一聲,家中再遭變故,這個殘廢的老頭已經無力再支撐這個破敗的家,除了歎氣還能有什麼辦法。
吳老漢將油燈放在床前的薄皮木板上,說道:
“周大人喚了衙門的郎中過來瞧過了,腦後有雞蛋大的瘀血。三兒這一下被打得狠了,怕是已經傷了腦子。郎中說如果那歹人下手再重一點……真真是一下就得把命交代了。”
“還真是遇上狠角色了?”殷琥微微地皺起眉頭。
吳老漢看著殷琥陰晴不定的臉色,不知道他又在算計什麼,猶豫地搶先開口:
“殷大爺,您看我家三兒雖說一時半會沒有性命之憂,隻怕十天半個月也難下地,等到完好了出工更是沒有個準確的時間,聽說殷大娘……”
“大叔!”
殷琥聽出吳老漢話外的意思,這樣的家庭已經再也經不起風雨了,吳老漢許是害怕殷琥為了更夫的差事過來,如果不能隨了他的心意隻怕又會生出些事端。
吳老漢的腿被惡犬咬慘了,那家惹事的員外賠了點銀子了事,不成想現在兒子又落了這般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