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原本正在趕路的穆蝶突然頓住身形,抬起頭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前方。隱約間竟似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深情地喚著自己的名字,一聲聲,淒婉哀愁,似有還無。穆蝶的心一下子便揪得緊緊的,她急急地側耳去聽,細細分辨,徘徊在耳邊的卻偏又隻剩下了風的嗚咽,一聲高過一聲,漸漸變成了哀嚎,淒厲中透著絲絕望的味道。
搖頭甩掉心上的不安,穆蝶隻覺歸心似箭,對白湖的思念在胸口翻滾激蕩,似乎馬上就要噴薄而出,一發不可收拾。就連風雪都像是在怪罪她的耽擱似的,卷起了穆蝶披在身上的棉袍,攪亂了她的長發,在她的腳邊打著旋兒催促著她的腳步。
“啊,我的衣服!”眼看著自己的袍子越飛越遠,穆蝶無奈地跺了跺腳,隻得作罷。沒了棉袍護著,寒風仿佛長了眼睛一般,直往穆蝶的懷裏鑽。她的身子骨本就嬌弱,此時更是止不住地打起了寒戰。然而穆蝶卻自顧忙著取下了發間的一支蝴蝶型的木簪寶貝地揣進懷裏,這才後知後覺地打著哆嗦攏緊了衣襟。
風雪連天的日子,世界白茫茫的一片,隻有道路兩旁還零星地露著一截截枯槁的枝椏,讓匆忙趕路的人心頭又平白添了幾分壓抑。
穆蝶的心頭突然生出了一分異樣,方才家門明明已近在眼前,怎麼突然又在一陣風沙中沒了蹤影呢?
咬牙行了這麼久的路,穆蝶的呼吸已淩亂不堪,如此冷的天氣裏額頭卻生出了薄汗,被寒風一吹,忍不住打起了哆嗦。穆蝶的心底沒來由地恐慌了起來。就在這時,一片刺目的紅色闖進了穆蝶的視線。
眼前一株株紅梅傲然而立,一直綿延到了路的盡頭。風雪之中裹上了梅花清冷的香氣,一陣一陣送到穆蝶的鼻端,隱隱約約還夾雜著另一種獨特的香氣。嗅著這股香氣,穆蝶有了一瞬間的恍惚,卻來不及細究,隻覺得腦袋嗡地一聲,眼前的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奇怪……這裏何時生了這麼一片紅梅?”
為何總覺著哪裏不太對勁呢?
穆蝶用力地搖了搖頭,才又恢複了幾分清明。她隻以為是自己近情情怯的緣故。沒想到,做了六年的夫妻,如今隻是分別三日,卻生出了這麼多的小女兒家心思。
“啊……”大大地吐出一口氣,像是為了給自己壯膽一般,穆蝶放開了聲音大喊道,“夫君,蝶兒回來了!”
北風颯颯,吹散了前方的風雪,那間穆蝶住了六年的小屋漸漸現出了輪廓。穆蝶提起裙角正欲飛奔上去,卻又生生地頓住了腳步。隻因著此刻那倚門而站的身影,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夫君,卻是一個陌生的紅衣女子。明明看不清她的相貌,穆蝶的心中卻偏偏生出了這樣的想法,那般篤定地認為這個女子一定是生得極美的,傾世的美,令人望塵莫及的美。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張女子的臉,隱藏在迷霧之後模糊不清,隻餘下那兩片鮮紅欲滴的雙唇微微扯起,似笑非笑。穆蝶本不是個善妒的女子,此刻卻莫名地排斥這個甚至並不相識的人兒,沒有緣由的,反感她的出現。
穆蝶想要收回自己的目光,視線卻像著了魔般盯著那道詭異的紅,怎麼都拔不開。漸漸地,這種失控的感覺蔓延到了全身,穆蝶驚愕地發現自己的身子竟變得不受控製,生生地定在了原地,一動都不能動。
“穆蝶……穆蝶……”
耳邊傳來一聲聲細碎的呼喚,飄忽不定,遙遠得恍若隔世而來的執念,攪亂穆蝶的心神,輕而易舉地摧毀了她本就疲憊不堪的精神。穆蝶覺得心裏好亂,腦海之中不停地有畫麵在閃回,揮不去又看不清。
一片血泊之中,兩個渾身是血的老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一個麵目可怖的醜女人突然一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嘴巴一開一合似乎在說著什麼。
穆蝶睜大了眼鏡想要看清,腦子卻如要炸裂一般疼得厲害,腦海中的畫麵變得模糊,可那窒息般的感覺卻是那樣真實,穆蝶張大了嘴巴拚命的地喘著氣,仿佛脖子上有一隻無形的手正用力地掐著自己一般。
究竟……是……怎麼……回事……
自己的身體還是無法移動分毫,穆蝶知道一定與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詭異女子有關,她拚命地動了動嘴巴,想要問她到底是誰,擋在紅衣女子麵前的迷霧卻突然散開,穆蝶驀地看清了那雙眼睛,那雙紅得像要滴血的眼睛,滿滿得全是恨,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仿若毒針一般深深地刺進穆蝶的心裏,刺得她後脊發涼。
穆蝶的腦袋再一次嗡嗡地叫了起來。是什麼正在迫切地想要掙脫桎梏,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