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荒誕的現實主義晚會,導演(2 / 2)

斜對麵有扇窄門,通向餐廳,對著舞台的側麵,導演建議我先到那裏看別人表演,盡量的熟悉現場情況,等會兒上台了也不至於太怯場。我覺得這話還是很對的,於是按他的吩咐擠到門邊。其他人跟著我湧過來,導演大聲喊他們,讓他們別擋著我。

現在的餐廳跟真正的劇場差不多。多數頂燈都被關掉了,隻留下了舞台上方的幾盞。窗簾做成的背景,還有黑板,大字,隱隱約約地花,燈光下一切都顯得那麼協調,那是我的作品啊,我的心情略微舒暢了一些。女主持人正在唱歌,她唱得不錯,隻是聲音過於響亮,有些刺耳,不像是從她那瘦弱的軀體中發出來的,我真怕她消耗太大倒在台上。主持人連唱了兩首,早已滿臉汗水,她氣喘籲籲地向觀眾致謝。觀眾們則起勁地鼓掌,還有人吹口哨。掌聲平息了,主持人報下一個節目:“接下來為大家表演的是,一樓的一位客人,您看吧……我們身邊並不缺乏能歌善舞的人才啊,……他將給大家帶來的是,意大利歌曲!我的太陽!”

“誰的太陽?”下麵有人問道。主持人重複了一遍:“我的太陽!”

“哦!你的太陽!”一群人大笑。

我想看看上台的人是誰,貼著門。旁邊有人推我。導演讓我別擋他。我趕忙讓開,一個穿白襯衫的人從我身邊穿過去,他出了小門,跑上上台。那人的背影非常眼熟,等他轉過臉的時候我終於看清了,是姓劉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簡直有些驚愕了。姓劉的看著氣色不錯,白襯衣的領子敞得很開,差點敞到肚臍。再看頭型,簡直瀟灑得亂七八糟。

“誰的太陽?”又有人問。

“你是不是無聊啊!”姓劉的說,下麵的人哄笑起來。

忽然響起的歌聲,明亮而高亢,如一抹燦爛地陽光照亮了整個餐廳,頂棚仿佛已接近了蒼穹,我覺得眼前無比的開闊。姓劉的激情飽滿,動作很大,隻是他看起來稍有點使不上勁,他嘴巴大張著,大得能同時塞倆饅頭,盡管是這樣口型了,卻仍然逐漸偏離了歌聲。我忽然明白了,他在假唱,姓劉的根本不會唱歌。台下觀眾交頭接耳,好像也覺察到了這一點。我回頭瞅導演。導演正穩穩當當坐著,不知從哪又摸出了酒瓶子。“沒譜的事兒我從來不做。”他笑眯眯的啜酒。

當我的目光再次轉向餐廳的時候,發現那兩個私下談論的客人已經被保安叫出去了。餐廳門關上了,大堂裏一陣爭吵聲,兩個客人好像被塞進了某間屋子,或者被蒙住了嘴巴,吵聲戛然而止。導演坐著,呼氣,漸漸地氣定神閑。

姓劉的假唱完畢,深深地鞠躬,興衝衝地跑回小門,有人拍著他的胳膊表示祝賀,姓劉的急不可待地說起了感受,其他人都圍著認真的聽。

“先別聊,該舞台劇了!”導演站來了。“應該誰先上場的?”

“黑夜和颶風……”

“黑夜在哪呢?”

“這兒呢……”隨著嗆人的煙熏火燎,一個男人從人堆裏轉出來,他渾身上下纏滿了黑布,隻露出眼睛,簡直像一截黑炭。他拉著一個披青紗的女人向門口擠。那女人的打扮很像阿拉伯婦女,蒙著臉,畫著濃重的眼線。她望了我一眼,眼神空洞洞的。小門打開了,兩人在門前站好,黑夜做了個出場動作,就像芭蕾舞演員似的,側身跑上了舞台,女颶風緊緊跟著他,台上咕咚咚地一陣響,兩人表演得很賣力,黑夜不時的把颶風托起來扔上天空,颶風時而匍匐時而跳躍,她好像總是糾纏不清,很喜歡被人家扔來扔去。導演喜滋滋從門縫裏瞅著,啜飲著酒。

“到底是受過訓練。”他感歎地說。

“您不是說沒帶演員嗎?”我問他。

“人家可不是演員!我記得跟你說過,演戲靠天份,人家那是天份高,這都是素質決定的!不像某些人!”

我覺得今晚的導演真是非常非常的過分,也許是因為我不像別人那麼積極,輕視了他年輕時代的作品。但那畢竟不是我的錯啊,我根本找不著他,還為此大哭了一場。

“是,我素質的確低。”我無比頹喪地說。

“但是你也沒必要灰心!俗話說,笨鳥先飛!勤能補拙!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不說了,該你了!”

導演推了我一下,把一根紅段子係在我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