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熊熊燃燒,有人從海邊跑回來,舉著手中的收獲物,他在海裏釣到大鯰魚,大家站起來歡呼,更多的人往海邊跑,這是自救的時刻,人們看到了一種令人欣喜的可能,活著不是問題。
小鄭瞅著歡呼的人群,嘴巴翕動著:“……這次經曆簡直夠寫本書的了,應該是本荒誕小說,但隻需如實描述,一切都隱藏在見怪不怪的在常態之下,這本身就是荒誕的,在這個島子上表現得尤其強烈。”
“很好的想法。”
我這麼說。但是我知道小鄭不可能寫這本書,他過於理想化,一廂情願的想法太多,如果他非得要寫,那無疑是滿紙抱怨。
“程度的問題……”小鄭的臉被熊熊的火焰映成了紅色,他呆呆地望著火仿佛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程度,你知道嗎?程度……萬事都有個程度,好到什麼程度,壞到什麼程度……世上沒有完美的東西,但是有程度上的完美,隻要稍微好一點,而不是每況愈下,那就可以了……”
“你要知道沒人覺得每況愈下,肯定是越來越好的,大家都很快樂呢。”
“是……我們家裏買了新鮮玩意兒,逐漸垃圾成堆,每樣新買的東西都能讓我們快樂一陣子,……這就是美好生活,但是,你遲早會琢磨,那些東西會讓你懷疑,它們到底是什麼?我們隻是不停的消耗它們,有時候多一些,有時候少一些,生活的幸與不幸好像都是這麼來的,其實我們最需要的是把這個問題考慮清楚,……但是,我們又不敢想的太多,對多數人來說那就像個漆黑的窟窿,其中沒有任何意義……生活啊,就是個避重就輕逃避問題的過程。”
“是因為漁民的事嗎?你怎麼變得這麼深刻了?”我笑著問他。
“有這方麵的原因,算是原因之一,他們想過好日子,但是他們分不清楚誰的辦法更像個辦法,而不單單是個口號,他們不知道這個……每每中計。我隻是這麼說說,我們自身也未嚐不是在一個罩子裏的,就像化學公式,分子的一切行為都在固定的模式中,但自己覺察不到。”小鄭睜了睜眼睛瞅著我:“這麼說沒嚇到你吧?”
“沒有,我的神經很堅強,隻是覺得你陌生了好多。”
“這仿佛不是我該說的話,可能更像胡子導演的話……來這個島子之後我的確想了很多,我覺得恰恰是這個地方讓我成熟了。……我倒是真想再跟胡子導演聊聊呢,他有很多好的想法,那都是我在未來的日子裏可能遇到的,對我們來說那是財富。可是啊——我很擔心自己也變成他那副樣子。”
“不會的!你隻要不留胡子就行了。”
小鄭笑起來,胳膊勾著我的脖子。
午夜時分,串起來的魚在篝火上孜孜冒煙,為了貢獻一份力量,小鄭也加入了打漁的隊伍。這些人當中有很多釣客,專門來到上釣魚的,無論經驗還是工具,樣樣專業,尤其夜裏釣魚,更是得心應手。據他們說,鯰魚隻在夜裏上鉤,那東西是晝伏夜出的。幾個釣客在比賽,成果豐碩,海邊一片嬉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