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玄極一介書生,並未多想,世間有相貌相似的人也並無稀奇,於是感歎道:“劉某數年前畫下這幅畫,沒想到居然在這與姑娘相逢,而且姑娘還不是我所畫之人,這倒也是緣分。姑娘心地善良,從偏遠的川西到京城行醫,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了。”
“哪裏哪裏,我們行醫之人隻要是哪裏有苦疾,就會走到哪裏,這都是我們行醫人該做的。”冬青言罷緩緩起身,走向桌子,倒了一杯茶。
突然劉玄極發現冬青走路腳沒有著地,是懸著走的!他心裏一驚,莫非是遇到鬼了!
冬青轉身看到劉玄極臉色煞白,好像受到驚嚇一般,便問道:“劉公子身體不適嗎?為何突然臉色如此之白?”並將醒酒的茶遞給劉玄極。
劉玄極哪裏敢接,手一直抖,說話磕磕巴巴,神情極其凝重地問:“方才我看姑娘轉身倒茶之時,姑娘步履輕盈,雙腳卻未曾著地!這是為何?莫非姑娘……”
“大概是公子桃花釀喝多了吧?”冬青慌忙打斷他的話“我腳哪裏沒著地,公子看花了吧?不信你仔細看看。”冬青悄悄在身後打了個手勢,輕輕一變,腳便著地了。
劉玄極用袖子狠狠擦了下眼睛,定睛一看果然冬青雙腳是著地的!
奇怪,難道剛剛自己真的眼花了嗎?
隨即又覺得不好意思,人家好心把自己從荒山救到她家,自己還反倒覺得別人不正常,連忙賠罪道:“著實不好意思,冬青姑娘,劉某也是一個書呆子,嘴巴不會說話,這晚上酒又喝多了,眼花了還望姑娘別見怪……”
說罷,他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噗……沒事,哈哈,這世上哪會有那些奇怪的東西喲,公子別多想,喝完茶,也趕快睡吧,小女子也要休息了,阿媽一會回來看到我和你在這深夜單獨相處會罵我的。”冬青將玉手伸出,輕輕撫摸了下劉玄極的眼睛,登時劉玄極便一陣困意襲來,打了個哈欠,睡了過去。
夜,已深。
冬青緩緩飄出客房,門外一個衣衫襤褸、麵色鐵青的女鬼在等她。
“冬青,你為何要戲弄這書呆子?”蒼老沙啞的聲音,這女鬼並未張嘴,聲音是從肚子裏發出來的,這便是冬青口中的“阿媽”,是在這個墳山上遊蕩的另一位惡鬼。
而這些客房、偏房、大廳,看上去工整樸素,盡數都是冬青變出來的。這裏還是劉玄極燒掉書的那個墳山,他燒書的灰燼就在院子正中央。
“玉豔,今後就麻煩你在他麵前做一下我的阿媽,我覺得這個書呆子挺有意思的,他燒掉了所有的書,懷裏卻揣著我的畫像,他考取功名已經考了七年,還是沒有考上,我決定幫他一把,不讓他的辛苦付諸東流,現在的世道太荒唐,他這樣的書生也是苦命的人。”冬青飄到院子那頭,采下兩根香,遞一根給那個叫玉豔的女鬼,自己拿起一根吃了起來。
凡人給死人燒香燒紙也並不是沒用的形式,正常的人死了,魂會在墳頭守一年,他們吃不了供奉的水果饅頭,隻有燒的香和紙,才是他們的美味,香吃起來就像是烤麵筋,紙錢凡人一直都覺得是給死人燒的錢去花,其實死人的魂是沒有地方花錢的,紙錢吃起來的味道很像腐竹,打過眼的紙錢吃起來味道更好,更有嚼頭。
玉豔取過香,也吃了起來,喃喃道:“是挺可憐的,想當初我家就是這樣,我弟弟考功名,也考了好幾年,把家底都花空了,父親就把我趕出來要飯,我一個弱女子,流落街頭,偷別人包子被狗咬,揀地上的剩飯吃壞肚子,沒人憐惜我,我就是這樣活活餓死的,我就想不通到底考取功名為了什麼?去像那些貪官一樣繼續剝削百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