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視(1 / 1)

“我竟然發現家裏有兩本一樣的,這本就送給你。”

道立家裏隻有一本《呼嘯山莊》,但她不這樣說,秦瑟是不會要的。

道立說著,才發現正在關火,端中藥湯鍋的秦瑟還趿著42碼的塑膠拖鞋,身上穿著卡通圖案的黃色睡衣睡褲。

秦瑟一時窘迫,低著頭打著招呼:“你們裏麵坐,我一會兒就來啊。”

走廊盡頭就是秦瑟的房間,頂多十平米的閣子間。正對門是一尺見方的窗子,床橫到窗口,窗外可以看到參差敗落的瓦屋頂,床上地下散落著書本畫架和各種雜物,青鬆的頭被什麼絆了一下,一抬頭,繩上的三角內褲和文胸。青鬆紅了臉,忙退到門外。

“以為你不在家,也沒想上樓來和你打招呼的。”道立一臉的出乎意料之外。

“就是有點亂,還有,等我一下,我去換身衣服。”秦瑟狼狽的跑進去。

“我們就不進屋了,在樓道裏坐坐也是一樣的。”道立對青鬆笑笑,算替秦瑟解圍。

“好的,我搬椅子出去啊。”秦瑟開了門,去屋裏搬椅子。

青鬆也跟了進去。卻不是搬椅子,他拿起了相機,卡擦,對著牆壁就是一張。似乎才想起來的樣子,回頭茫然的秦瑟說:“我可以嗎?可以拍嗎?”像個初涉世事的小學生。

“嗯。當然。隻是畫得不好。”秦瑟與道立一樣沒想到。

他拍的是牆壁上麵的一幅畫。更準確說是一幅小島俯視圖。小島的東南部全景,還有蒼茫的大海和遠處蓬勃著的城市。

“它叫什麼名字?”

“沉默之島。”

“沉默,是不說話的意思嗎?畫如其人,秦瑟,你的話就不多的。”道立心下酸酸的。所有的一切都按計劃進行著,除了這幅畫。

“不說話。有時候是因為無話可說,有時候是因為不必多說。它是哪一種?”青鬆問。

“觀畫的人是哪一種,它就是哪一種。”

道立忙說:“太孤了。要是有座橋連接著就好了。”

“有啊,就是我的筆,總有一天,我要到城市那裏去,要到更遠的世界去,讓全世界聽到我的聲音。”

秦瑟說完,也嚇了自己一跳。她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她隻知道他們的到來,不,宋青鬆的到來太出乎她的意料。

她看到了他們像一對神仙眷侶,白衣白裙白鞋白襪,站在她的小屋門口,她的一切寒酸和局促都被他們,不,是被他,窺視的一滴也沒剩下。

“秦瑟,秦瑟。”

樓下的媽媽在喊。

秦瑟紅著臉答應著,一邊往樓下一邊回頭說:“現在這隻手不能握筆畫畫了,要去洗碗幫廚了。”

道立不甘心,她拿下牆上的那幅《沉默之島》,牆上的那個凹洞就顯露出來。青鬆走過去,發現裏躺著一個牛皮本子。打開來,一頁頁的,整齊的粘著彩色圖片,都是一張張從畫冊裏剪下來的。裏麵有卡拉瑪楊的《手提歌利亞頭的大衛》,有黃永玉的《綠荷》,他竟然還發現了凡高的《向日葵》。在那幅向日葵下麵,還有一行小字:一個人在夢中作畫,一個人畫出了他的夢。——凡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