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得那個男孩子發亮的眼神,那張瞬間變得嚴肅的臉。
所以,麵對這昨日重現的場景,她又一次恍惚了。
因為在這一瞬間裏,她竟然又看到了灑水車。
它會不會停下來呢?會不會有一個玫瑰色的女孩,一個玫瑰色的初戀呢?她竟從車窗裏伸出手,向那匍匐在地渾然不覺的孩子揮起手來。
“躲開啊,快躲開。”她喊著。
但那孩子的身上還是濕了。他手上的畫也濕了。這時他才醒過來,抬起頭來,茫然的看開過來的清潔車。
“躲開啊,快躲開。”他聽到有人喊,他低頭看著他的畫,上麵一部分已經濕的一塌糊塗了。他已經畫了一個下午。
一切歸零。
所有不會有結果的都叫瞎折騰,所有不應該得到的都叫強求。
他又拿起了筆,在顏料板上蘸了蘸,又俯下身去,繼續執拗的畫下去。
他的頭頂卻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一把傘來。那傘是橙黃色的,打在廣場的水門汀地麵上,像一朵夕陽下的牽牛花。
他抬頭。晶瑩的水珠滴下,那個人在向他微笑。
“我代灑水車向你道歉。畫都濕了。”
她拿出紙巾,去擦他臉上的水漬,他打開她的手。
她有一點點窘迫,但又忽然想起似的,俯下身去摁擦畫上的水跡。
他的眼睛一瞬間就花掉了,他拚命的忍下那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怎麼會是她呢?難道不應該是她嗎?應該就是她才對。
“好象是一隻鳥。可惜,已經看不清了。孩子,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對那畫再也沒有辦法,隻好站起來,那是一張情緒崩潰的臉。不是憤怒,卻是委屈。
他突然俯下身,飛快的卷起畫紙,直往她手裏一塞。
“你的落鳥。”他聲音是顫抖的,與她初見時一點也不一樣。那個向她討要手機修理費的快遞員,那個被她絆倒,躺在地上一臉不屑的小流氓,那個對著她的落鳥拍照,轉過頭來對她戲謔的說“找你,賠我的手機屏。”的跋扈少年,那個自信人生兩百年,會當擊水三千裏的王菁菁的男朋友。
麵前的這個他,與她印象裏的這些人一點也不一樣。孤獨、落魄,執拗、急迫。哪個才是真的,真相?
她忽然又想起那天王菁菁說的話:“他說他喜歡您的畫,那隻落鳥。還說您是個好老師,不僅僅會教畫畫。”
心下一熱。
可下一瞬間又想起孫遠新的話:“老師,你別信那些謠言,不是真的。”
她再看眼前的這個少年,不,他們這一代壓根兒就沒有童年,尤其這個背景複雜的被退學的少年。所有的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給我的?”秦瑟懷疑的問。
他再沒有那天的靈牙利齒,也不做進一步解釋,她隻好自顧自的打開畫紙,畫紙的大半部分已經被打濕了,但她還是能看出來,那是一隻鳥,那隻不能再飛翔,仆倒在地卻幻化出翅膀的鳥!
她讓自己平靜下來,為了這隻鳥,她一定要查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