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弟三人在街口躲得老遠看著好戲。雲榭緊了緊手裏的包袱冷笑道:“這街罵的,師娘能忍?”
“忍?”花與文兩手抱在懷裏,兄弟三人站成一排倒是很滑稽。不急不慢的說:“師娘的兵書裏就沒有忍這個字。別急啊,雞飛狗跳在後頭那。”
孫姑坐在地上跟坐在炕上一般自在的喘著氣。沒過片刻,果真聽見院子裏一陣母雞呼楞楞扇著翅膀咯咯叫的聲音,緊接著聽見狗吠了兩聲。孫姑抓著地就趕快站起身來,黑色的洋布褲上都是上官家門口的土,襯出她肥大的屁股。兄弟三默著聲笑得昏天黑地,憋著氣看著這場好戲,個個都緊張極了。小五牽著馬往後退了兩步,把馬藏在街口的大榆樹後麵。花與文插著腰笑得前仰後合,見石棋盤上老大爺擺著乘好涼的大碗茶,朝那老爺子恭敬地笑喝一聲。老爺子也是盯著上官家門口的好戲笑得合不攏嘴,大袖一揮讓讓花與文隨意。花與文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家家門口,一仰頭飲了那碗茶。
估計是孫姑罵的太難聽師娘實在氣不過,聽見院子裏哢啪一聲,像是什麼東西崩了一地。花與文饒有興趣的說道:“來了來了,師娘不用說把門口那筐子沒剝粒的玉米踢倒了。”雲榭一聽笑得更狠了:“這回怕是得過兩招了。”小五也是拽著嘴角笑的饒有滋味。
師娘還真就從院子裏端了個笤帚火急火燎的出來了,站在家門口把笤帚往身側一立,插著腰像門神一般。頭上的簪子跟這左右搖晃,跟添了幾分巾幗英姿。
三人見好戲正要開演,不由得都正了神色。隻聽當當當三下,後腦勺一陣火熱。花與文最先轉過身去:“誰家的小王八蛋!”結果轉身一看不是別人,是這場好戲的導火線,九師妹李寧玉。
九師妹十七八歲,性子烈得很,不像是師傅的遠房親戚,倒像是師娘的內家侄女,和師娘的性子如出一轍。九妹妹眉毛好看得很,又濃又雅,再好看的就是一張喜怒哀樂都相宜的嘴了。整天紅紅潤潤的,把氣色都提亮了。寧玉是第一個女徒弟,也是所有師兄地中入上官家族譜入的最早的。事先說過,小九雖為女流但師傅教她的可是鐵砂掌,性子沉穩得很,天塌下來都能風輕雲淡。
寧於一身鵝黃茉莉紋上襟,連扣子師娘都給她擰成茉莉花樣,席地的純色百葉裙,鎮上的姑娘除了遊大街的學生就都是這個打扮。
“你仨鬼鬼祟祟的幹啥呐?有人鬧到家門口也不說去幫師娘一把。有沒有心眼!”九妹妹說話烈,平時連花與文都在嘴上讓她三分。
花與文一把把寧玉拉過來在她身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道:“你看那人是誰,你先看看。”
寧玉嘴一撇,習慣了平日裏不正緊慣了的三哥,搖著頭道:“看見了,不就是孫姑嗎。”又轉過身去挨個指著三哥師兄的鼻子罵了一遍:“你說你們仨,師娘給你們說媳婦操碎多少心,和那孫姑都幹仗了。你們還在這一個個站著說話不腰疼。”雲榭笑得合不攏嘴:“得得得小姑奶奶,我們都是孫子成了吧,我們都慫!實話告訴你,那媒婆是過來給你說親的。知道師娘為啥跟她幹仗嗎?孫姑給你說那媒,咱們家那姑爺,是房裁縫家那小子,就是念'舉頭明月光'五個字得咳嗽四回的那個書呆子!”說罷嘲諷的目視遠方:“師妹你說的沒錯,師娘真是為你的婚事操碎了心。”
寧玉一聽,眼珠子傻乎乎的幹瞪了片刻,把手上的東西撂給花與文就向家門口奔去。花與文這才發現寧玉還拿了東西回來。解開黑色的包袱一看是件料子時興,款式相當不錯的衣服。裏外上下是三件,一看就是穿給年輕後生的衣裳。裏麵包了張長形紙條,上麵寫著:時春衣料鋪成品一件,千層棉靴請明日來取。
花與文笑得一臉滿足,不用猜也知道,這是師娘給他相親用的新衣新褲,還有未完成的一雙新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