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七上八下跳得厲害,時間仿佛凝固,又仿佛過得太快。

終於進來兩個人,是一胖一瘦兩個老頭。

這兩個人並肩站在一起,簡直是一幅極具諷刺的漫畫。如果不是這樣的場合,誰都會忍俊不住想笑出聲來。那分明就是一座鐵塔旁邊豎著根電杆,一頭肥豬旁邊立著個猴子。

但所有人都沒笑,反而肅然起敬。我更是笑不起來,心情比先前還糟。

不是因為那個胖子,雖然他肥頭大耳,紅光滿麵,才大氣粗,派頭十足。雖然每個人都以他為主角,都敬畏的把目光聚在他身上,我已看出他就是董事長。

我是因為他旁邊那個幹瘦的老頭,大家也都曾看過他,不過目光都從他身上一掃而過,沒有半鈔鍾的停留。

他很可能隻是董事長的一個助手,也許還並不得力,但他卻讓我感到了巨大的威脅,不能像別人一樣不把他當回事。

他不是別人,正是我在公交車上遇到的那個讓我想到猴子,卻更像狐狸的外地老頭!

我把頭低下,我怕看到他,更怕他看到我。

劉一浪已讓我身陷囫圇,要是他再公報私仇,落井下石,我……

好在我不是劉一浪,他雖然對董事長一臉敬畏,卻依然氣宇軒昂。我實在遠不如他,沒有半點光彩照人的地方,引不起瘦老頭的注意,暫時躲過一劫。

但我知道劉一浪不會放過我的。

我果然聽到劉一浪向董事長那邊走了去。

我偷眼去瞧,這一瞧讓我不寒而栗,董事長竟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看!

我知道不是我長得特別,是因為我太陌生,再加上我極為不安的表情,讓他有些疑惑。

本來憶蘭笑笑,也想向董事長走上去的,沒想到劉一浪卻趕到了她的前麵。她隻好又笑笑,退在了旁邊。

我看不懂那笑,但總覺得有什麼東西隱藏在那笑的背後。是如我一樣的擔心嗎?擔心劉一浪在回答董事長眼裏的那些疑惑時,把我的錯誤更加嚴重化嗎?

我心痛的否定了自己,她已那麼恨我那麼不相信我,她怎麼還可能為我擔心!

劉一浪在董事長麵前那些耳語,我一個字也沒聽明白,但我敢肯定,他一定如我擔心的那樣,把我陷入了絕境。

董事長並沒立即對我發火,隻是皺了皺眉,然後示意大家坐下。

所有人都各就其位,隻有我罪犯似的站在一旁,忘了自己其實根本沒有罪。

董事長和那個幹瘦的老頭並列坐在最顯要的位置。但大家都隻把目光放在董事長臉上。

那個幹瘦的老頭,雖然精神,但畢竟瘦不拉幾,怎麼看也隻能是個陪襯。

大家都在等著董事長說話,其實是在等著看我將受到怎麼樣的處罰。

董事長把隨手攜帶的茶杯放到桌上,清了清嗓子,就要開口。

靜,肅穆的靜!

所有人都把董事長當成了高高在上的法官,等著他就要開始的最終宣判。

董事長未開口,靜。董事長開口,更靜。

偌大的房間就隻他一個人的聲音,所有人都屏聲寧息。

他說:“本公司已被新的老板收購,我不再是你們的董事長。但希望你們能繼續為公司努力。”

此話一出,大家都吃了一驚,這一驚竟非同小可,竟把我的事都給忘了,都瞪大眼睛,不解的盯著董事長看。

董事長並不作任何解釋,看了看身邊那個幹瘦的老頭,說:“這位就是你們的新老板……”

說到這似乎有些口渴,停了下來,伸手去端桌上的茶杯。

大家都齊刷刷的把目光從董事長身上移開,然後落到那個極不起眼的幹瘦老頭身上,再無半分輕視的重新審視起這個瘦猴子來。就連一向自負的劉一浪,也沒能免俗,換上了另一種眼神。

董事長輕輕的呷了口茶,接著道:“……派來的。”

大家聽到這裏,放鬆了很多,雖然還把那個幹瘦的老頭作為矚目的焦點,但眼裏的敬畏卻減了不少。

劉一浪甚至微微的撇了撇嘴。其實他那麼聰明,犯不著到現在才撇嘴的,先前更犯不著吃驚得呆若木雞,就那老頭那副長相,用他那雙勢利眼早就該看出不是做老板的料。

董事長又道:“新老板把這裏交給他全權負責。以後你們就叫他胡總吧。”

我不知道,別人聽了這話,又是一種什麼表現,我來不及看。

我隻注意到劉一浪,他的眼神又變得那麼專注,生怕表現不出對胡總的忠誠和敬畏,甚至把前任董事長也給忘了。在這麼短短的時間裏,劉一浪的眼神幾度暗換。我想起了契柯夫筆下,那個變色龍似的警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