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長看了看胡總,不再說話。
胡總直到現在才開口,依然是一口別扭的普通話,卻說得幹脆利落,和藹中暗藏幾分威嚴。
我無心去聽他說了些什麼,但他的最後一句卻如雷灌耳,震得我身子都顫了顫。他竟要大家輪流作自我簡介,說是為了認識大家,對大家有個初步的了解!
前任董事長因與公司再無關係,劉一浪先前在他麵前的那些耳語,無論有多惡毒,也變得與他無關痛癢,他並沒處罰我的意思。我本已逃過一劫。可現在,我是再劫難逃了。
隻要一作自我簡介,胡總就會盯著我看。到時即使我把頭低得再低,也會被他那狐狸樣的眼睛認出來!
最先是憶蘭,然後是劉一浪。劉一浪極盡表現之能事,一個自我簡介硬是讓他大出風頭,引得胡總對他刮目相看。
我這才知道,胡總竟是聽得懂重慶話的。多麼可惡的老頭,長得像狐,連姓也像狐,狡猾更比狐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在公交車上竟被他騙了。
我那些罵他的話,他竟沒有一句是聽不懂的!
我的心更加忐忑不安,慌亂的偷偷四處打量,恨不能找個什麼地方把自己隱藏起來。
可哪有半點可以隱藏的地方。
但我卻看到了憶蘭,她在不停的用眼睛對我暗示什麼,像是要我主動向胡總請罪,又像是別的。
我慌亂得厲害,越慌亂越是糊塗,越是糊塗越慌亂,竟怎麼也看不懂她的眼神。
憶蘭又恨又急又氣,後來幹脆扭過頭去,不再看我。
她不看我,我也不再去看她,更不再去猜想她的用意。反正她已不是以前的她,她連對我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了,她根本就不可能是為了幫助我才暗示我!
可偏偏在這時我明白了。很多時候很多事就是這樣,你琢磨半天也琢磨不透,等你覺得山窮水盡,打算放棄時,卻柳暗花明,豁然開朗起來。
憶蘭其實是在用眼神叫我偷偷溜走。
我先前隻知尋找藏身之處,竟沒想到溜開其實是更好的隱藏。
沒有意料到的變故,讓大家都把我忘了,連劉一浪也沒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隻顧得意的對胡總展現自我,我不趁機溜走更待何時?
隻要我一溜走,我就不會被胡總發現,我就能免去一場羞辱,甚至更多的麻煩。就算後來劉一浪記起了,所有人都記起了,憶蘭也可以有機會為我開脫。
憶蘭是願意為我開脫的,不然她不會那麼暗示我,不會在我看不懂她的暗示時,又急又氣又恨。
我心裏忽然有股暖流在湧,畢竟曾經愛過,憶蘭到底比旁人對我好。
我背轉身,我恨不得飛也似的離開,我的腳卻顫抖得厲害,竟然舉步唯艱。
好不容易挪動了兩步,卻聽身後一個聲音到:“等等。”
聲音響亮得嚇人,別扭的普通話,不怒而威。
那聲音是衝我來的,劉一浪借題發揮的自我簡介被打斷。
眾人皆坐我獨站,即使是隻再不起眼的鳥,也有如鶴立雞群。我被胡總發現是遲早的事。恨隻恨,沒早點看懂憶蘭的眼神,沒早點溜之大吉。
現在一切都晚了,我站住,卻沒回頭。
我無法回頭,也許他現在還沒認出我,我若一回頭,就難逃法眼。
他說:“雖然我們早見過了,可你也得自我介紹下才走啊,畢竟我對你一無所知。”
這話,在別人聽起來是一種意思,在我聽起來卻是另一種意思。
我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一下子就被他徹底擊潰了!
我聽到前任董事長,在我身後對胡總輕語,聲音雖然極低,我卻聽得清清楚楚。完全是在信口雌黃的說我,我敢肯定那些話都來自劉一浪先前對他的耳語。
劉一浪太狠毒了,明明是他自己先挖好了陷阱,然後引誘我跳下去的,可他那些耳語全然說的不是那麼回事。果然如我先前猜想的那樣,把我陷入了絕境。
但是上天卻總是成全惡人。我的處境竟比劉一浪意料的還要糟,劉一浪也沒想到公司會被收購,也沒想到我會落到胡總手上。
新官上任三把火!
更何況,這新官是我早在公交車上得罪了的新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