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一驚,猛地扭頭,卻是子鬱在對我淺笑。

再去看那攔住憶蘭的人,雖然暗處不甚了了,卻依稀能辨出是私下和子鬱相好,婚禮上破壞我和憶蘭的按摩女。

顯然憶蘭已認出了是誰,盡管她不甚惱怒,卻避開按摩女,繞道而行。冰清玉潔的她,不屑與按摩女相對,

按摩女又迎了上去,極力討好的道:“妹妹怎麼就走了呢?你和尋歡的誤會……”

憶蘭沒讓她說完,沒好氣的道:“關你什麼事?”

按摩女道:“怎麼不關我的事呢?解鈴還需係鈴人,畢竟都是我引起的。”

然後,對著憶蘭友好的笑,故作淑女,卻更顯得花枝亂顫。

憶蘭卻不領情,一忍再忍的憤怒,似乎終於要爆發。

子鬱急忙走了過去。

憶蘭見了子鬱,雖然冰冷著臉,卻於無可忍奈時,再忍了一次。

然後,我們走出公園,在冰涼如水的夜色中,穿過曲折的小巷,逶邐而行。

我沒有問,子鬱和按摩女要帶我和憶蘭去哪裏。反正無論去哪裏,他們都隻有一個目的,讓我和憶蘭冰釋前嫌。

憶蘭更是一句話也沒說。按摩女好幾次想挽著她的手和她並肩而行,都被她無情的推開,隻好訕笑而退。

就是我也會和厭惡的人保持點距離,更何況憶蘭。按摩女向她靠近一步,她就會感到肮髒,感到渾身不自在。

到了,我才知道,我們去的是按摩女租住的地方。

房間很小,一室一廳,卻並不擁擠。

外麵的客廳,恍如白晝,而半掩的臥室,卻昏暗朦朧。

臥室裏粉紅的燈光,如夢如幻,讓我想起了那晚和子鬱去的那家按摩房。

隻是此時已不是當時,既不覺得誘惑,也不感到厭惡。

客廳的中間一張小小的圓桌,桌上擺著豐盛的酒菜。果然子鬱把一切都安排好。

子鬱讓我和憶蘭坐下,然後和按摩女分坐在我們身旁。

子鬱沒說話,隻是微笑。

我們很少看到他這樣微笑。

按摩女把桌上早已斟滿的酒杯,遞了杯給憶蘭,又遞了杯給我。

然後,她舉起了另一杯。

她說:“我先幹為敬。”

她一仰頭,便把一杯酒一飲而盡,慣弄風月的女子,的確和憶蘭不同。

憶蘭遲疑著,也許她不勝酒力。

但我更擔心,是她根本不領情。

我知道酒一喝下,按摩女就會有很多話要說,我不能讓她尷尬得無法開口。我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伸手端過憶蘭的酒杯。我要代她飲了這杯酒。

但這決不隻是為了讓按摩女方便說話,這裏麵還有另一份情意。我希望憶蘭能明白我的這份情意。

憶蘭卻奪過酒杯,一仰頭,也一口氣飲了。

像是渴極了喝一杯飲料。

酒,畢竟不是烈酒。

按摩女又為我們斟滿,也給她自己斟滿。

因為不是烈酒,再也不用勸說,我們都隨意而飲。

隻有子鬱,至始至終沒喝一口。

但我卻不計較,人生我都不喜歡爭輸贏,更何況酒桌上。

更何況喝酒也有喝酒的好處。如果不是喝了那麼多酒,憶蘭怎麼會聽按摩女解釋,按摩女又怎麼能解釋得那麼動情?

誰也不會再覺得按摩女輕薄,她竟那麼有情有義。

她說,對我也對憶蘭:“其實我和子鬱,尋歡,都隻有幾麵之緣。我不是誰的朋友,也不和誰有深仇大恨。我破壞你們的婚禮,是為了一個人,現在向你們解釋,也是為了那個人。但決不是她的主意,她是個癡情的女子,卻有她自己的愛情觀,她說愛一個人是要他快樂,而不是占有。所以我為她破壞了你們,卻沒搏得她的歡心,反惹起了她滿腔怒火。唯一讓我沒有白費的是,她留下了我帶回去的那套外衣。尋歡,你還記得婚禮前你換下的那套外衣嗎?她已把它洗得幹幹淨淨,並且珍藏了起來。我常常看到,她在想你的時候偷偷的對著它,一副見衣如見人的癡態。我從沒見到一個人傻到如此地步,不去追求,隻一廂情願的守著夢中情人的衣服,也覺得自生足矣。但我卻無法嘲笑她,畢竟沒有人愛她,她卻有個人可以愛。而我自己,卻連一個可以愛的人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