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憶蘭,她仰躺在後排的座位上,一動不動,如泉水般湧出的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看不清她的臉,看不出她都是什麼樣的表情,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有生命的跡象。我隻隱隱的覺得,她穿了一襲白衣,如柔娜身上的婚紗那樣的一襲白衣。但那一襲白衣,此時已被她體內流出的血染成怕人的鮮紅。

她一定是有意穿上那婚紗樣的一襲白衣的,她自殺前一定想起了柔娜身上正穿著潔白的婚紗。

我來不及知道她是用破碎的鏡片割破了手腕還是用削蘋果的小刀抹過了脖子,我來不及知道那染透白衣的鮮血是從她身體的什麼地方流出,我來不及知道她自殺時是把自己關在了浴室裏還是反鎖在了臥室。我來不及知道,是誰,那誰又是怎麼發現倒在血泊中的她的。

我隻想知道,她現在到底還有沒有呼吸,她還有沒有生還的希望。我撲向她,我想把她摟在懷裏,心痛而又哀怨的問她,為什麼要那麼傻,為什麼要狠心棄我而去?

但我沒能撲到她身邊,鵑子狠狠的推開了我,根本不讓我靠近她。

我也什麼也沒能對她說,我哽咽得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本來撲向車內時不顧一切,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更想不到也沒去想,會受到鵑子突如其來的阻擋和重重的反推。我的身子向後一仰,又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我還沒來得及爬起來,鵑子就已坐上車,看也沒看我一眼,就狠狠的的關上車門。

那聲關車門的聲音,比冷夜的一個炸雷還讓我驚悚。我的身子猛地瑟縮了一下,心也跟著猛烈的顫抖。

似乎那扇門已不再是普通的車門,它厚得沒有邊際,隻要一關上,從此我就和憶蘭再也不能見麵。不是咫尺天涯,是人間天堂,是陰陽相隔。

我哽咽的喉嚨終於失聲的哭喊出來,鵑子已在車內,被茶色玻璃窗阻擋,我看不見,我隻能衝駕駛室裏的憶蘭的哥聲嘶力竭的道:“不,不!”

然而憶蘭的哥卻充耳不聞,猛地發燃了車子。

我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發瘋的撲向車子。

然而車子呼嘯著,飛馳而去。

我撲了個空,又重重的跌在地上。

我撞在冰冷堅硬的路麵上,我的麵色驚慌的臉,我的嶄新的新郎裝都染上了灰塵;我的鼻尖,我的手掌被什麼劃破,有鮮紅的血流出來。

但我感覺不到疼痛,也顧不得拭去臉上衣上的灰塵,我又一次從地上爬了起來,衝向急馳而去的車。

我沒有向旁邊看,我不知道路邊的高樓是不是在向我身後飛快的倒退,我不知道路邊的行人有沒有瞪大驚疑的眼睛望著我,對我議論紛紛:瞧那個人,對一輛急馳而去的車子窮追不舍,他不是傻子,就一定是瘋了。

我隻知道耳邊有呼呼的風猛烈的吹過,但我感覺不到剌骨的寒冷和如割的疼痛。

但,載著憶蘭的車子,還是離我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了如潮的車流裏。

我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傻傻的站著,我不知道站了多久,終於覺得渾身無力,癱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