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法國人那邊更能哄騙人,”我說,“那些俘虜身上帶的傳單居然說拿比利時小孩當飯吃。那些出主意的人才更應該被送上絞刑架,他們才是戰爭的罪人。”
這時米羅起身說:“但隻要看看那些雜亂的彈坑我們就該慶幸仗是這兒而不是在德國打的了。”
“是啊,”恰德讚同說,“可要是不打仗不是更好嗎。”
他顯得很得意,畢竟說服了我們這些隻須服一年役的應征兵士。況且他的話翻來覆去別人是不可能駁倒的,我們都是些普通士兵,對許多其他影響確實知道的太有限了。軍人所特有的民族情結就是他已在這個地方了。而這也正是那種情結的尾聲,此外所有的東西就隻用是否用得著來對待了。
阿爾貝特抱頭往草地上一躺:“別再提這些無聊的事好嗎?”
“說了也沒什麼用。”克托也跟著說。
我們更為生氣的是,那些發下來的新東西又得上交收走了,而開始穿的破爛還照舊領了回來。那些東西也隻不過是為了應付檢閱而暫時配發的。
事實上我們是重上了前線而不是要開往俄國去。沿途有片樹林支離破碎,東倒西斜,到處都是炸開的彈坑,還有幾處巨大的窟窿。“什麼東西能打成這個樣呢?”我問克托。
“是迫擊炮。”克托說著又用手向前邊一棵樹指去。
樹枝上吊掛著奇形怪狀的幾具屍體。有個士兵渾身赤裸,隻有頭上還戴著頂鋼盔,上半身卡在樹權上,而他的雙腿都被炸飛。
“怎麼會這樣呢?”我問。
“他的衣服怎麼被剝的一絲不剩。”恰德小聲嘀咕著。
克托說:“我也總納悶,我已不止一次遇到這種情形了。迫擊炮的熱浪確實會在命中之後把目標的衣物炸得一幹二淨的。”
我仔細環顧四周,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到處都飄掛著一片片被撕碎的軍服,另外有個地方交錯著、塊塊血肉模糊的軀體部件。有一具死體橫躺著,隻有一條腿還套著一片襯褲,上衣的領子纏在脖子上,其餘的衣服都被分解到樹上去了,幾乎是一絲不掛。兩條胳膊都徹底沒了,其中一條被甩在二十步遠的一個灌木叢中去了。
那具屍體臉朝地趴著,從受傷的胳膊滲流出的血水把旁邊的泥土染的黑紅黑紅的。好像臨死前曾經奮力掙紮過,腳下的樹葉被弄得很散亂。
“這可是對真格的,一點不誇張呀,克托。”我說。
“都一樣,炮彈彈片戳穿肚皮不也一點沒誇張嗎?”他很平靜地答道,同時伸了伸腰。
“但心不能太軟了呀。”恰德說。
血都還是鮮紅的呢,說明他們是前不久才死的。所有人都死掉了,我們也就無需再浪費時間了,找人趕快把此事告知附近的一個醫療站。我們並不是用來清理戰場,抬擔架的勤務人員。我剛休假回來,感覺和大家非常密切,所以主動要求和他們一起組成一個巡邏隊接受上級賦予的偵察敵人前沿陣地武器兵力的任務。大家一塊兒商量好一個行動方案,便從鐵絲網悄悄鑽出來,然後分散向前爬行。我很快發現一個比較淺的彈坑,位置正好。我便緩緩匍匐進去,小心地向前方觀察。
這裏機關槍火力雖然不太密集,但四周的子彈都掃過來也還是壓製著,根本不可能直起身來。
照明彈在上空爆炸出的慘白的亮光,使大地看上去像一塊冷冷的墳場。但很快黑暗又吞沒下來,周圍越發的漆黑。出發前,有人說前邊一帶有黑人部隊。如果真如此還真不好對付,他們容易隱蔽,而且又善於偵察。不過,有些時候他們又很蠢笨,克托和克絡普都曾殲滅整支敵人的巡邏隊。主要是那些家夥爬行時居然還要過把煙癮。這邊隻要對準煙頭那燃起的小亮點開槍就解決了。
我沒聽到一顆炸彈向我附近飛來的聲音,而它己炸開了,我很吃驚。一瞬時忽然不由自主地驚恐起來。在這一片黑暗中,就我一個人呆著,或者早已有一雙眼睛在另一處彈坑中盯了我很久而且手中的手榴彈隨時準備向我拋來。我努力使自己擺脫恐慌振奮起精神來。我已不止一次接受過巡邏任務,而此時的情況並不是很危險。但卻是我休假歸隊後的首次,更何況我太不熟悉這一帶的環境。
我暗暗寬慰自己不能胡思亂想,更不必無謂的驚恐,不可能有人在夜暮中窺視我的,否則,他們的子彈也不會飛得這麼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