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回 衣冠如丐怒紅妝(1 / 2)

兩人談話的聲音甚大,他身處十數丈開外,卻聽得一清二楚。

隻聽富家老爺歎了口氣道:“老夫與蕭子儀蕭賢弟當年可算得是莫逆之交。十幾年前,他的夫人與拙荊一齊懷了身孕,一次酒席上,兩人相談甚歡,提起將來孩兒的事,當即便指腹為婚,兩家定下了婚姻之約。後來他家生了個男孩兒,拙荊生了個女孩兒,這婚約便就成了。這不,小女也快到了雙十年華,老夫尋思這兩日便動身前往中原,與蕭賢弟商議兒女婚事,不料懷定大師卻帶來了蕭賢弟身故的噩耗。想蕭賢弟仗義疏財、仁義無雙,竟會慘遭奸人殘害,當真天理何存呐。”話聲顫抖,神情淒慘。

富家老爺一席話竟是在說自己的父親,蕭影一驚,心道:“爹爹以前曾也提起過,他有個至交居家西北麵,莫不就是這人?聽他嘴裏說,這老和尚法名叫懷定,卻不知這位富家老爺姓甚名誰?”

懷定和尚接過話頭道:“老衲何曾不是這樣想,蕭義士樂善好施,便是敝寺少林,當年新建舍院,也承他情,捐了不少銀兩。人生無常,沈居士也無需太過縈懷於世事。蕭義士雖故世,他的公子卻逃了出去,倘若不死,想來已然長大成人。”

姓沈的老者眉頭一揚,喜道:“此話當真?”

懷定和尚道:“他的公子當夜被人擄去,確是事實。隻是此後是否遇有不測,這倒難說。俠影劍、驚鴻簪齊現於世,鬧得整個江湖血雨腥風,惶惶不可終日。聽聞與兩件寶物有著莫大牽連的人名字叫蕭影,正好與蕭義士的兒子一個名姓,隻不知是否同一人。”

沈老者道:“俠影劍、驚鴻簪現世這件事情,老夫也有所耳聞。然則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那持驚鴻簪現世的蕭影是個玩世不恭的奸惡之徒,豈會是蕭賢弟的愛子?”

懷定道:“老衲正有此想!”

蕭影聽二人均與先父有著莫大淵源,不禁心潮澎湃,便要現身相認。但轉念一想,他二人終究還是聽信謠言,對自己有著諸多誤會,魯莽現身,其間的陰差陽錯,種種瓜葛,自己一時半會又如何與他們分說得清?不禁心底又是一陣酸苦。

聽得沈老者又道:“說起驚鴻簪,我沈家可也與之有極深淵源。先祖當年受人重托,收養了一個女孩兒。不料那女娃娃卻是個禍胎,自收養了她後,前來惹是生非的人絡繹不絕,人人均說女孩身上有寶物,定要捉了她去。好在當時先祖家境豪闊,光打手都養了數百人,交好的武林豪客自也不少,這才不至生發滅門慘事。至於女孩身上有何寶物,先祖受人重托,自是決口不對家人提及。直至那女孩兒長大成人,遠嫁漠北,先祖在彌留之際,才將事情的原委告知先父。原來這女孩兒竟是……”

話未說完,驀聽懷定喝道:“是誰,出來!”

蕭影正自凝神傾聽,陡聽懷定一聲喝斥,隻道自己被二人發現,正要現身,卻見懷定手一揚,一樣物事朝斜上方的一棵老樹枝葉叢中飛去,隨即一隻暮歸的鳥兒撲棱棱拍打著翅膀落下地來,翻騰幾下便即死了。

懷定和尚眉頭一皺,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老僧一時失察,誤殺了你這鳥兒……”

隨即嘴裏念念有詞,聲音細微,蕭影站得遠了,聽之不清,看樣子是在念佛經。

半晌懷定才道:“貧僧破了殺戒,罪孽深重,這便前往普慧寺入定反省,念一天一夜的《往生經》,超度鳥兒的靈魂早升西天極樂。”說著起身便行。

沈老者道:“這……”右手伸出,似有挽留之意,待要說什麼,卻又未開口。

懷定轉身道:“沈居士若是有事,傳個信兒到此去往東百裏之地的普慧寺便可。那驚鴻簪若真在蕭義士的公子手裏,隻怕給他惹來殺身之禍,你我同感蕭義士恩德,該當盡些綿薄之力才是,需早些兒找到其人,保他平安,方才不辜負知交一場。”說完揚長而去。

蕭影心想:“這懷定大師果然是一代高僧,為人處事時時處處以慈悲為懷,但叫世人有他十之一二的慈悲心腸,這世道便可安享太平。”

思之及此,對懷定大師又是感激,又是敬佩。

隨即又想:“沈伯伯既是先父的至交好友,該當現身一見才是。他得能與懷定這樣世間罕有的高僧為伍,人品定然不差,絕不會是壞人。”

隨即走進亭去,正要向沈老者施禮,他卻迎了過來,熱情招呼道:“這位小哥可是錯過了宿頭兒,不妨在舍下住一宿再行趕路。”

蕭影心下頓覺熱呼呼的,心想:“近半月來風餐露宿,自己全身肮髒不堪。我與沈伯伯素未謀麵,以他豪闊的家世,對待一個肮髒不堪的陌生人尚且如此,當真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