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1 / 2)

北風呼嘯的季節裏,電教廳那些玻璃窗常給人帶來錯覺。它們寬敞明亮,合起來幾乎構成整個一麵牆。人們坐在教室裏,假如透過它們向上望,會感覺陽光明媚,暖意盎然,似乎春天早早駕臨。而要是站到窗前往下看,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樹冠便會進入視野。

差不多就在一年前,廖錚便站在前麵的講台上,給幾百名師生介紹自己探險的經曆。今天她換到下麵,坐在靠窗一個不顯眼的位置上,讓陽光烘著自己。一年前,這座電教館剛剛啟用。北京大學校方邀請了一批名流,舉辦“科學文化講座”,以示慶祝。身為自由撰稿人的廖錚就是其中一員。後來,因為吸引力不錯,這個講座便保留下來。每周一講,堅持不綴,到現在已經快滿一年了。現在,座位上除了本校師生,還有來自北京各大學的師生,以及慕名而來的新聞記者。來得較晚的聽眾沒有座位,隻好擠到後排牆跟站著。不在乎儀容的聽眾幹脆就坐在窗台上。

白色的活動寫字板上書寫著本次講座的題目——“消失的技術”。就像當初廖錚那個講座“地球上的異星”那樣,文字雖不深奧,但也無法一目了然。所以,它便給了聽眾足夠的懸念和期待。時間到了。主講人走上講台。他是一個北方大漢。圓而扁的麵孔,加上雖少卻濃密的胡須,讓廖錚聯想起黑白曆史照片上的李大釗。這位大漢叫譚鬆,三十多歲,一個曆史學家。不過,他研究的曆史不是帝王將相史,攻伐戰守史,合縱連橫史,而是科學之光慢慢升起,普照世間的曆史,是以牛頓、布魯諾、達爾文、盧森堡、愛因斯坦為主角的曆史。直到今天,這個曆史仍然沒有進入大眾的視野。所以,譚鬆和他的同事們準備堅持不懈地講下去,講下去……

他是一位科學技術史專家!

譚鬆已經主持過許多次科技史講座了。隻不過,論及講座內容涉及的曆史時代,今天這一講比以前那些更早,早上許多。

等到大家坐定,譚鬆望著窗外,放開聲音說道:“現在,外麵氣溫為零下十二度。由於是大風天,大家呆在戶外,皮膚感覺隻會更冷。在北京這個地方,這並不是一年中最低的氣溫。並且,由於城市熱島效應逐年增加。這樣的溫度,已經不是大自然的真實溫度了。”

譚鬆把視線移回室內。在這個過程中,視線在窗邊停了片刻。那裏坐著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子。這個人他似乎很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是誰。

這個停頓很短,聽眾都沒有發覺。譚鬆接著講下去。

“但是,三萬年前,山頂洞人就生活在這個地區裏。他們沒有集中供暖,沒有紅外保暖內衣,沒有‘早一粒、晚一粒’的感冒藥,沒有用磚石和鋼筋水泥建造的住宅。如果你去參觀了山頂洞人遺址展覽館,你會不會驚訝於他們的生存能力?”

那個女子雙臂抱攏,一手托腮,很認真地聽著。她是誰?以前見過嗎?

譚鬆定了定神,從講台下麵拿出一塊硬木塊。那木塊展示給大家的,不是由電鋸鋸成的規則形狀。它粗糙得幾乎不成形。樹皮被硬生生撕開多處,像是全身張滿猙獰的口。

“我們都是文明人,擁有科學技術,可以駕駛汽車和使用電腦。那麼,在座的哪一位朋友,能夠完成上萬前年我們許多前輩都掌握的一項技能——鑽木取火?”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驚訝、疑惑、期待、興奮……是呀,稍微受過教育的現代人,都明白鑽木取火的原理——生物能轉化成動能,動能再轉化成熱能。但誰又真得會鑽木取火呢?

“我試試。”一個好奇又不怕出醜的小夥子站起來,看到譚鬆點了頭,便大步走上講台。不過,他看了那木塊幾眼,氣就泄了大半。“唔……這……用什麼鑽呢?”

“這裏有工具。”譚鬆回答道。“那時候,人類隻有石器、木器、骨器。鑽木取火就用這幾樣工具。”

一邊說,譚鬆一邊從講台抽屜裏拿出一隻小木棒、一塊石片和一把木碳灰。這些東西擺在製作工藝細膩,造型時尚的講台上,給人時光交錯的不真實感。小夥子把它們挨個拿起來,看看,擺弄擺弄。木碳灰肯定是引火物。可這木棒,這石片作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