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也不知怎麼下手,隻好尷尬地笑笑,退了下去。
譚鬆又問了幾遍,再沒有人敢去嚐試。這是他預料到的現場結果,隻是他沒想到,聽眾裏其實有那麼一個人,居然真的會鑽木取火,但她決定不打擾譚鬆擬好的演講劇本。
隻見譚鬆拿起石片,正確名稱應該為“石刀”,用它在大木塊邊緣剜開一個V字形缺口,將一些碳末放在裏麵。接著,又在V字形開口處不遠鑿了一個小洞,將那根樹莖的細端支在小洞裏。然後,他脫掉西裝,彎下腰,運了一口氣,猛地用兩個手掌夾住樹莖,不停地搓動起來。前麵聽眾瞪大眼睛,後麵聽眾更是紛紛站起來向前擁著。在大家的心目中,這是真正的奇跡喲!
譚鬆隻鑽了一會,身上便出了汗。這可是真正的體力活。必須不間斷地用力,使樹莖逐漸向下鑽深。好在為了搞好這次講座,譚鬆事先練習過幾次。時間在一片期待和懷疑的目光中流逝,譚鬆堅持了足有十分鍾,感覺樹莖的熱量足夠了,就一邊鑽,一邊輕輕吹氣。
“著了,著了!有火星了!”前麵的一個小夥子大聲喊著。燃燒現象確實發生了,但沒有火焰燒起來,隻是炭灰發出了暗暗的紅光。在散射的陽光下,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來。那個小夥子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遞上去,譚鬆接過來,覆蓋在炭灰上。炭灰沒有足夠的火焰引燃那張紙,但留下了一片焦糊的黑跡。小夥子把它高高舉起,讓全廳的人都能夠看到。
在熱烈的掌聲中,譚鬆直起腰,大口地喘著氣。好半天才讓呼吸均勻下來。“不行了……不行了……比起前輩……真差得遠。要是在幾萬年前,指望我來引火,部落的人就都餓死了。”
大家開心地笑了。譚鬆揩幹額頭的汗,好半天才調勻呼吸,接著下麵的講演:“事實上,不要說鑽木取火,就是怎麼生蜂窩煤爐子,恐怕北京市裏二十歲以下的朋友都不會了吧?我小時候上學,冬天要在教室裏生煤球爐子。現在你再要我幹這個活,恐怕得恢複恢複才行。而你們這代年輕人,從小就生活在雙氣環境下,煤氣加暖氣,我想,更不會有人掌握這門技術吧。”
感覺身上有些濕冷,譚鬆穿好西裝,整個形象重新回到二十一世紀。忽然,他想起了那個女子是誰。嗬嗬,原來是她!一位沒見過麵的老朋友。不過,她和這次講座無關。譚鬆暫時不去想她,繼續講道:
“我並不是要說,我們的生存能力不及古人。那些以魯濱遜為代表的古人能夠獨自戰天鬥地,但他們如果活到今天,仍然會羨慕科學技術的進步。我隻是想說明。社會的進步,是以許多古老技術被遺忘為代價的。華陀的麻沸散,現在隻剩下個名稱,沒有人知道配方。與他同時代的印加人能夠用古柯葉麻醉人體,然後作開顱手術,現在最棒的醫生也不會使用粗笨的銅器去開顱。在古代,一個優秀的弓箭手十秒鍾內可以連發六箭,硬弩可以射到百米之遙。這些技術令原始的火槍在幾百年內無法與之競爭。然而今天,我們隻能從體育比賽和文藝作品裏看到神箭手了。今天的農村婦女仍然會下地種田,但她們基本上都不會用紡車紡線織布。十幾年前,我參加過講師團,到過邊遠農村,還看到當地一些農村婦女使用手磨,用它準備一家人的糧食。如今三十歲以下的農村婦女,恐怕不會有多少人還會使用手磨。”
一係列撫今追昔之後,譚鬆總結道:“當然,我們不需要再去繼承那些技術。但文明的進步伴隨著古老技術的死亡,卻是科技史上恒久的真理。金字塔、水晶頭骨、複活節島石像……這許許多多古代文明之謎,背後都包含著‘技術死亡’這個答案在內。古人建造它們時運用的技術,到今天已經消亡了許多年、許多代。我們的驚歎與迷惑,其實應該送給時間這位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