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舊是一張哭哭啼啼的臉,一邊訴說著她和羽澤的過往,一邊觀察著我的表情。
而我的表情就是麵無表情。
這還得感謝那麵天機鏡,提早虐了我一回,該流的眼淚在溫泉池底已經流光了,該吃的醋也在水底吃了個飽,如今即便她複述了一遍他們的曾經,我也能夠做到無動於衷,心疼麻木了之後就不會再疼。
她看著我麵色靜如止水,也訝了一訝,估計是發覺刺激不到我,再說下去也沒什麼意思,總算消停了,開始切入正題,道:“姐姐,我討厭你跟羽澤生孩子,你不要把他生下來好不好?”她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純真,純真中帶著真切的哀傷,如同受了莫大的傷害,天大的委屈。
我看著她放在我桌上的一大摞藥,幹脆利落地點頭:“好。”
她又愣怔了一會兒,仿佛不敢相信我能答應得如此爽快,再一次確認:“真的?姐姐你真的願意拿掉這個孩子?”
“嗯。”我點頭,隻希望她能快些走,我跟她待在一處,整個人都不舒服,多待一刻都是受罪。
她聽了,發出咯咯的笑聲,臉上的淚痕還沒擦幹,笑容就如花般綻放,還甚是親密地坐到我的床.上,緊緊挨著我而坐,輕輕挽住了我的胳膊:“姐姐,你真好。”
我將胳膊從她臂彎裏抽出,涼涼道:“應該做的。”
她見我態度冷淡,吃了癟,悻悻地站起身,卻還不打算走,繞著我的房間悠閑地轉,我本想吆喝來水雀和火燕,讓她兩送客的,想了想瑤琴才是正宮娘娘,是這整個妙和宮的主人,我隻是個寄人籬下的小嘍囉,哪裏有資格請天妃娘娘出去呢?隻有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自己走出了青玄殿。
一出殿門,水雀和火燕兩個“左右護法”盡職盡責,跟了上來,這便也罷了,瑤琴居然也跟在我身後:“姐姐要去哪裏?帶上妹妹可好?”
她走到我身旁的時候,水雀和火燕不動聲色地跨上前一步,悄無聲息地將她同我隔離開。
瑤琴絲毫不在意,笑得燦若桃花,對我道:“姐姐要不隨我去荷苑?我讓我的仙婢們跳幾隻舞助助興?”
她說著想伸手來牽我,水雀這個直腸子想要伸手硬攔,火燕那頭倒是機敏,飛快地伸出自己的手,接住了瑤琴伸向我的毛爪子,一把挽了瑤琴道:“天妃娘娘紆尊降貴,肯帶我們觀賞歌舞,真是好極。”
荷苑照例是夏日風光,荷花婷婷,荷香撲鼻,荷花池子上頭不知何時搭了個挺大的戲台子,幾名隨瑤琴陪嫁過來的天宮仙婢們穿得很是清涼,一個個露著香肩和肚臍,在台子上水袖曼舞。
瑤琴帶了我們幾個踏入了粉色荷花狀的涼亭,亭中被施了術法,微風不斷,外頭的暑氣絲毫未能鑽進來。
孕婦容易抑鬱,以歌舞助助興也好,我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一邊吃著瓜果點心,一邊欣賞著仙婢的舞姿。
荷花池的台子上,仙婢的舞步清雅,體態輕盈,時而以身為軸,輕舒長袖,時而纖足輕點,步步踏蓮,荷葉被她們的水袖撥弄,晶瑩的露珠在裏頭翻滾。她們的粉色絲帶漫天飛舞,呼應著一池粉紅的荷花。
我正看到興頭,天空卻漸漸陰沉,荷苑的夏天多陣雨,尤其是午後。
天空烏雲壓頂,被一道閃電劃破,緊接著雷聲隆隆,整個荷苑都被籠罩在一片陰沉之中,像是傍晚才有的景象。
很快,豆大的雨點砸落在地,形成很大的雨泡,與原本熱氣蒸騰的地麵接觸,將暑氣化成了一股股蒸汽,冷風和熱氣穿插,讓人感到時暖時寒的。
戲台是露天的,仙婢們被陣雨澆了個濕透,尖叫著往我們對麵白色的涼亭中奔去,雨水將她們本就布料不多的戲服打濕,澆在她們光著的肩膀上,看著很是惹人憐。
跟我一樣看舞看得正投入的水雀一臉掃興:“好端端的居然下陣雨,應該讓殿下在這荷花池上搭個室內的戲台,刮風下雨都不怕。”
火燕道:“露天的戲台本就以與自然融合一體為意趣,搭個室內的戲台子豈不是浪費了荷苑的好風光。”
我道:“主要是我們術法太弱,否則施展術法籠個屏障到荷花池正中央的戲台上,不就能阻攔風雨,繼續歌舞了?”
瑤琴聽了,麵露得意之色:“姐姐想要屏障?那倒是簡單。”她說著便不顧風雨地飛掠出去,借著腳踏荷花與荷葉的力道,躍至被傾盆大雨覆蓋的荷花池中央。
水雀冷哼一聲:“她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我們一行人默默地看著,瑤琴盤膝而坐,雙手飛快地掐訣,施展術法,她的頭頂果然有淡淡流光聚攏,逐漸形成一道半圓形狀,保護罩緩緩成型。
原本很是不屑的水雀慢慢睜大了眼睛:“看不出來,她還挺有一套。”
空中的炸雷又是一聲響,一片濃厚的烏雲忽然飄到那保護罩的正上方,烏雲中開了兩個洞,形成兩道細微的光芒。
對麵亭子裏頭的仙婢們也指著那兩點光,議論紛紛。
那團烏雲太過奇怪,我忽然感到一陣不安,此時顧不得個人喜惡,朝著瑤琴喊:“你快回來!”
瑤琴卻充耳不聞,繼續施展著她的術法。
果然,那烏雲被什麼龐然大物撥開,裏頭的兩道細小光芒驟然放大,居然是一隻什麼巨獸的琉璃眼,那巨獸身形長得像一隻豹子,渾身赤紅,紅中帶著黑色條紋,頭頂一犄角,腰上有雙翅,還長了五條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