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走後,殿內百官亂作一團,誰也沒想到大喜的日子怎麼就鬧成了這樣,對於張榕放著好好的太子妃不當,卻偏偏要去行刺皇後這件事,眾人一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
且不說太子妃之位有多麼惹人眼紅,能嫁給太子是多少人幾輩子求都求不來的福分。單說行刺皇後,便是圖謀不軌,大逆不道,恐有滅門之險,即便張榕與皇後仇深似海,也不該鋌而走險,貿然行刺,賠上自個性命不說,還搭上了整個張家未來的榮華富貴。
如今太子受傷,生死未卜,張氏一族所有人的腦袋都拴在褲腰帶上,指不定哪一刻就魂歸西天了。
雖事發突然,可朝中百官皆是見過大世麵,經曆過大風大浪之人,震驚之餘,心中早已將利弊得失分析的一清二楚。
隻是他們怎麼都不通張榕為什麼會行刺皇後?
此刻金殿之上除了文武百官,還有諸多外使,對於他們來說,太子妃行刺皇後之舉,似乎讓他們無意之中窺探到了這個泱泱宗主國背後的辛秘。
以往,令四海臣服、萬國歸心的大魏,總是一副繁華富饒的強盛場麵,令人心向往之。而金殿上的這一幕,打破了外使對大魏海市蜃樓般的美好幻想,讓他們深切的體會到,百年繁華的大魏或許已經成為曆史,一去不複返。
太子乃馮相爺外孫,魏帝剛一離去,馮相爺也跟著去了後宮。此刻殿內,群臣無首,亂作一團。殿外,更是人心惶惶,何樂他們立在殿外,聽著韶樂聲斷,看著金吾衛進了又出,隻知殿內有事發生卻遲遲不見有人通報,等待中的眾臣焦灼不安。
此時,榮王自告奮勇站出來主持大局,“諸位,太子身患舊疾,加之近日操勞過度,突感不適,一時昏倒,導致婚事無法繼續。今日,諸位請先出宮,改日,父皇會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在此之前,還請諸位以大局為重,莫要信口開河。”
榮王一番說辭打發了大殿內外的文武百官,他深知此事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即便皇後不計前嫌有心包庇,也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而他臨亂不懼,以大局為重,穩定朝野上下,定能重新贏回父皇歡心。
朝中眾臣雖不知張榕鋌而走險行刺皇後的緣由,卻深知一場腥風血雨即將來臨。
從張榕毒發到百官聽勸退出金殿,這一切發生的很快,不過須臾之間。
此刻,大殿上,隻剩張太傅抱著奄奄一息的張榕痛哭流涕。
“榕兒啊,你為何要這麼傻?你不想嫁給太子,那就不嫁了,隻要你好起來,爹絕不會再逼你嫁給太子。”
張榕朦朧的雙眼早已看不清一瞬之間似乎老了十歲的張太傅,卻能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傷心難過,艱難的抬手想要拭去他臉上的淚水,“爹不哭,不要哭。”
張太傅一把握住她的小手攥在掌心,親眼看著她的生命一點一點流逝。
“爹,如果不是他,十年前我可能就已經死了。欠他的,欠他母妃的,總要有人去還,我不希望那個人是咱們張家的任何一個人。”
爹這一輩子,做了太多錯事,可她眼睜睜的看著爹一錯再錯,卻無能為力,隻能懦弱的將一切過錯都歸咎到那個指使爹犯錯的人身上。
“榕兒別說了,別說了,都是爹的錯,爹的錯……”
張太傅已然明白,張榕一早就知道是他利用了她去暗殺寧王,可陸貴妃之事,她又是如何知曉的?
她終究還是選了爹,當年皇後設計陷害陸貴妃,是爹幫皇後找了一個神秘高人,皇後聯合那人害死了陸貴妃。為了爹,這個秘密,她會一起帶進墳墓。
“人的一生困於權,困於名,困於利,困於心,爹困於權,女兒困於心,若是不傾慕於他,若是不知真相,或許女兒就會認命……”張榕低咳了起來,嘴角的鮮血不住流淌,似要將她身體裏全部的血液放幹。
“別說了,別說了……”張太傅聲嘶力竭,一生的眼淚似乎都在此刻流盡。
“這一輩子,我們都過得太辛苦,若有來世,我不願再認識他,也不願再做爹的女兒……”
“榕兒,榕兒……”
耳邊的呼喊聲越來越遠,她也越來越沒有力氣,身體裏撕心裂肺的疼痛已經感受不到了,這一刻,她感覺自己輕的似乎可以飄起來,這一刻,似乎回到了那年盛夏,無憂無慮的時光。
“你在做什麼?”一小女孩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仰頭望向樹上那男孩。
樹上那男孩聞聲從一片綠葉中探出腦袋,對她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小聲道:“你別說話,待會兒,有桃吃。”
豔陽高照,明亮刺眼,小女孩卻一直仰頭望著,直到那男孩安然無恙的從樹上跳下來。
男孩衣袖高挽,額頭起了一層薄汗,衣袍裏兜了好些桃子,隨手遞給女孩幾個後,話也不說,轉身離去。
他離開的太過灑脫,所以他並不知道,他的笑比那驕陽還明媚,從此照進了小女孩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