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餘暉,紅霞滿天,與處處洋溢著喜慶氣氛的東宮,上下一色。本是人間至美之景,卻添了幾多沉悶。
寢殿內外,宮娥內侍皆低眉頷首,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人雖密,卻連呼吸聲都輕不可聞,生怕一個不小心發出丁點響聲惹怒殿內掌握著整個大魏、原已麵色鐵青的三人。
無人知道究竟過了多久,這沉悶終被打破,可從頭頂傳來的聲音竟比方才的沉悶更加沉悶,“稟陛下,索性持刀歹徒力道不足,太子殿下未傷及要害,傷口亦不深,臣已為太子殿下上過藥了,容臣再為太子殿下開副補血益氣的方子調養調養,靜養幾日便無大礙了。”
聽聞此言,魏帝鐵青的臉色終於緩和一些,一擺手,讓禦醫和殿內的宮人都退了下去。
短短一瞬,似是從人間地獄走過一遭,如今得了赦免,宮人們心口懸著的那口氣卻依然不敢鬆。
此刻,寢殿內,唯剩四人。
“父皇,兒臣無礙,還望父皇輕罰於她。”太子一張口,便是為張榕求情。
像是沒看到太子蒼白的臉色,虛弱的神情,魏帝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冷冰冰的傳來,“她畏罪服毒自盡了。”
聞言,太子一時怔怔無語,他怎麼也沒想到張榕竟是這般決絕的性子。
“皇後以為,張榕為何行此大逆不道之舉?”魏帝側望向皇後,眼光懾人。
“臣妾不知。不過臣妾聽聞,張榕一心向佛,這幾年幾乎都住在興善寺裏。這本是好事,奈何她年紀尚輕,不懂分辨是非善惡,而那寺裏,整日裏人來人往,香客不斷,指不定是被哪個有心之人給利用了。”皇後迎上魏帝的目光,緩緩道。
張榕乃張太傅嫡女,張榕行此大逆不道之舉,即便張太傅不知情,也難免被牽連其中。可依張太傅與太子的關係,任誰都不會相信是張太傅指使張榕行刺皇後。為了保住張太傅,皇後竟將整個興善寺都推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父皇,興善寺普度眾生,乃佛門清淨之地,深受上京百姓虔誠敬仰。兒臣以為不應因為一點點捕風捉影的小事,就輕易擾了興善寺清淨,這樣恐怕會失了民心。”不待魏帝發話,太子急忙插話道。因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語氣又有些著急,太子蒼白的臉色反倒紅潤了起來。
“老臣以為太子此言有理,興善寺不可輕動,就算要查張榕背後是否有人教唆,也得暗中查訪。”相爺讚同道。
“就算張榕受人教唆,張太傅身為張榕父親,教女無方,縱女行凶,差點害了太子性命,他連自己的女兒都管教不好,又如何能教導太子!”魏帝餘怒未消,喝斥道。
張榕在眾目睽睽之下意欲行刺皇後,或許會讓相爺三人震驚不已,可魏帝說這話,他們一點都不意外,因為他們心中明如鏡,不論此事是誰在背後策劃,能讓張榕在自己大婚之日行此匪夷所思之事,足見此人心思深沉,若事成,皇後一死,太子在宮中孤立無援。若事敗,亦能借此扳倒張太傅。而陛下巴不得有人將這樣的好事送上門來。
“陛下,這些年來,張太傅不辭辛勞悉心教導太子,想來陛下也是看在眼裏的,而太子也不負眾望,大有長進。張太傅同時又是我大魏的肱骨之臣,向來忠君之事,為君分憂,難免有疏忽、照顧不到的地方。像張太傅這般良師忠臣,陛下怎能輕易抹殺他這麼多年來的苦勞!”相爺痛心疾首的一番說辭,當真是占理。
保住張太傅並不是他們的最終目標,相爺始終堅信張榕背後有人指使,隻要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定能將躲在暗處的鼠輩給捉出來。
“張榕雖死,但此事卻不能就此結束。今日,張榕受人指使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行刺臣妾,所謂暗箭難防,他日,就不曉得還能不能防得住,又會不會有今日這般好運。臣妾以為,張榕背後之人是誰,又有何目的,不得不嚴查!”
魏帝雖然很想借這個機會嚴懲張太傅,可他心裏亦很清楚,有皇後相爺作保,要想動張太傅並不是那麼容易。再加上,今日之事,怎麼看都不像是榮王所為,若是如此,難不成真有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藏在暗處,在他們眼皮子攪弄風雲。看來,確實要好好查一查這股躲在黑暗中的勢力了。若是能收歸己用,他定是要搶在相爺前麵,找到此人。
“皇後說的有道理,諾大的上京,陰詭之處潛藏幾個玩弄權術、圖謀不軌的宵小之徒也不無可能,眼下當務之急是要抓住張榕背後之人,不過在沒查清之前,與張榕有關的一幹人等,都擺脫不了嫌疑。”不等相爺皇後反駁,魏帝直接命令道:“張賀,秦河。”
“臣在。”
“奴才在。”
他二人應聲進了殿內。
“傳朕旨意,張府一幹人等無詔不得出入。另宣王元覲見。”
“諾。”二人領命退下。
“丞相大人,隨朕一同去見王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