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這幾日睡多了,入夜不久,魏帝便醒了。見他醒了,冷貴妃趕忙湊到跟前,低聲詢問:“陛下可是感覺身體不適,要不要臣妾宣太醫?”
此時的魏帝儼然與往日判若兩人,目光呆滯,眼神迷離,望向冷貴妃的眸中無半分焦距。冷貴妃瞧著他的模樣,眸底閃過一絲冷光,麵上卻仍是滿滿的擔憂之色。
冷貴妃見他不答,便起身為他倒了一杯熱水,遞到他嘴邊,慢慢給他喂了下去。溫熱的水穿腸而過,暖了心肺,這時魏帝的眼珠子動了動,神情也略顯正常了一些,可比起以往目似鷹隼,不怒自威的王者氣度依然相去甚遠。
喝了水之後,魏帝依然沒有繼續睡覺的意思,雙目無神,呆呆的坐在榻上。
冷貴妃趁機執起他的手道:“陛下,臣妾聽聞馬都尉從於蹇府邸搜查出了他通敵叛國的鐵證。於蹇作為隴右節度副使,大魏重臣竟然勾結西蕃這幫蠻夷之族,妄圖染指我大魏疆土,其心當誅!如今大魏上下群情激憤,朝中百官、天下萬民無一不想將其碎屍萬段以泄心頭之恨,於蹇儼然已經成了全民公敵。既然於蹇勾結西蕃的證據確鑿,臣妾以為陛下應當順應民意,盡快下旨處置於蹇。”
聞言,魏帝木訥的嗯了一聲,便再無言語。
見狀,冷貴妃冷冷一笑,接著道:“這幾日馬都尉徹底清查了隴右守軍,西蕃奸細已被盡數除去。但他不思驅逐西蕃,收複失地,反倒是整日裏跟於蹇較勁,將十幾萬將士晾在一邊不管不顧。兩個月前,太原府的水災就已經讓國庫不堪重負,如今大軍駐守西境,每日的開銷都是一筆天文數字,照這樣消耗下去,不必等西蕃攻城,光是大軍的糧草就足夠把國庫掏空了。所以,臣妾以為,當務之急是要盡快出兵將西蕃趕出隴山一帶,還西境安穩。”
魏帝又呆呆的應了一聲,緩緩點了點顯得異常沉重的頭顱。
見狀,冷貴妃緊了緊眼眸,當即衝著殿外吩咐道:“來人,掌燈,備筆墨紙硯。”
聞言,殿外守夜的宮人立刻魚貫而入,人雖多,腳步聲卻輕不可聞。很快,寢殿裏亮如白晝,龍案上文房四寶一應俱全。
冷貴妃和宮人一同將魏帝扶到了龍案前,坐定之後,冷貴妃將筆遞到了魏帝手中,為他研好墨,靜等著他下筆。可時間似乎靜止了一般,魏帝握著筆的手僵在半空遲遲不肯下筆,墨汁幹了一遍又一遍,魏帝依然沒有動筆的意思。
冷貴妃有些急了,她在心中暗想,難道是劑量放多了,導致陛下連筆都握不住了嗎?應該不可能,她是嚴格按照那些江湖術士所言下的藥,況且陛下隻喝了大半碗,起初她還有些擔心劑量不夠,擔心陛下仍是清醒的。
她穩了穩心神之後,道:“陛下可是覺得手中乏力,難以下筆,要不要臣妾為陛下代勞?”
聞言,魏帝抬眸看向她,空洞洞的眸子,瞧的人有些心虛。冷貴妃心中一個激靈,心想著得趕緊將這聖旨寫好,然後盡快給他服用解藥,否則再拖下去,難保陛下不會真的就此神誌不清,或是被人看出端倪。
魏帝看了她半晌之後,動作遲緩的將筆交到了她手上,見狀,冷貴妃大喜過望,趕忙接過筆,筆走龍蛇,一盞茶的功夫,聖旨便擬好了。她將擬好的聖旨遞到魏帝麵前,道:“請陛下過目。”然後回頭吩咐宮人道:“去將國璽拿來。”
就在這時,以近日操勞過度,身體不適為由,早早退下的秦河捧著國璽進了寢殿。
冷貴妃聽到腳步聲,正興衝衝的準備接過國璽,蓋到聖旨上,一抬眸瞧到來人是秦河,當時就怔在原地了,心生疑竇,剛要開口詢問,就聽她身邊一道威嚴冷峻的聲音傳來,“貴妃娘娘好本事,連朕都敢算計!”
嗡地一聲,冷貴妃的腦袋似被一道閃電劈中,頃刻之間化為灰燼。她僵著脖子緩緩回頭,看著眼前這個精神抖擻,目光深不見底的大魏天子,她顫抖著雙唇想解釋什麼卻發現辯駁無力。既然已經被抓了個現行,再無轉圜的餘地,冷貴妃索性就不為自己辯解,她同樣冷著聲,但聲音裏卻明顯能聽出一絲顫抖,“陛下才真的是好本事!氣急攻心,大病一場?”冷貴妃嗤笑一聲,“陛下將臣妾騙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