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長是省委的大管家,大概是全省最忙的一個人。早晨剛上班,一切還來不及安排,見他要容易一些,如果多耽擱了時間,他忙別的事去了,就很難說什麼時候能排得上隊了。
對著後視鏡,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跨下車門,向五號大樓走去。
正準備進樓的時候,迎麵碰上一個熟人。此人名叫龍儒文,原來是父親的秘書,現在父親走了,跟著省委副書記蒲家誌,比郝建年齡略大一點,戴著一副金邊眼鏡,很斯文的模樣。
因為父親的關係, 郝建和龍儒文有過多次接觸,總體印象是,此人極其傲慢,別說不會將他這個小縣委書記放在眼裏,就算是相當職位的領導,他也是愛理不理。
文人大抵都孤芳自賞,自命清高,也不知道秘書算不算得個文人,但文人的脾氣這位仁兄是具備了。郝建的印象中,他說話從來都不會超過十個字,更多的時候,他僅僅隻是嗯一聲。
迎麵相遇,自然得打招呼。可他沒料到的是,龍儒文見了他,臉頓時燦爛成一朵花。龍儒文的皮膚很白很細嫩,他的那張臉燦爛的時候,還真的好看,像一朵潔白的蓮花,極其生動。郝建暗吃一驚,怎麼都適應不了他的這種變化,甚至暗想,天啦,這樣的燦爛如果送給女人,女人一定會昏過去。
沒待他開口,龍儒文便像短跑運動員搶跑一樣,迫不及待地搶到了前麵,大聲而且熱情地說,郝建同誌,這麼早就來了?
叫自己什麼?郝建同誌?仔細想想,他以前怎麼稱呼自己的?想不起來,似乎從來就不曾稱呼過自己,能夠有印象的,大概也就是見麵點個頭,皮笑肉不笑地給個似笑非笑的臉色而已。
郝建還是一貫的口頭禪,禮貌卻又不失油滑地說,龍主任您好。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龍儒文竟然親切地在他肩上輕輕擂了一拳,說,開什麼玩笑呢,以後我要叫你郝大秘才對,。
大秘?這也值得羨慕啊,大便秘呢,你這不是咒我嘛!
好在龍儒文並不在乎他是否懂,又接了一句,說,好大的榮耀,謝秘書長在等你呢!
郝建問,這也叫榮耀啊!
龍儒文說,我們就要成為同事了。不,是你就要成為我的領導了。走,我帶你去見秘書長。
龍儒文帶著郝建走上二樓,來到最裏麵的一間辦公室。門開著,但看不到裏麵是否有人。
龍儒文敲了敲門,裏麵有人說了聲請進。龍儒文便領著郝建走了進去。
進門有一條小而短的走道,旁邊開了一扇門,不知是衛生間還是休息室,裏麵才是省委秘書長謝國華的辦公室。謝國華正埋頭寫著什麼,龍儒文說,秘書長,郝建同誌我帶來了。
郝建有點迷惑了,幹嘛他特意突出了個我帶來了,難道沒有因為他,自己找不到這地,但看到龍儒文殷勤的表情,郝建似乎有點明白了。在這人才濟濟的地方,時刻都不能忘記刷刷自己的存在感。
謝國華五十多歲,大概長年伏案工作的緣故,腰顯得有點弧度,頭發也極其稀疏,腦門鋥亮,一些被染得烏黑的頭發,像沒有邊界意識的藤蔓一般,爬過清亮的頭頂,與另一側勾連。他戴著金邊眼鏡,猛一看,還真讓人以為他是大學教授。
他的態度顯得很冷淡,隻讓一顆青亮的腦袋對著兩位,右手正寫著字,應該是在某個文件上批著什麼,左手夾著一支煙。聽到龍儒文的話後,他抬起左手,將煙送進嘴裏,歪著頭猛吸了一下,再將夾煙的手向前一伸,說,先坐一下。我簽個文件。他做著這一切的時候,頭始終沒抬,那個又大又亮的腦門,始終對著兩人。
此時的龍儒文,對郝建的熱情不減,他仿佛換了一個角色,成了謝國華的秘書,請郝建坐下,主動地替謝國華的杯子裏續了水,又替郝建倒了茶,小聲地對郝建說,我還有點事,先離開了,我們再聯係。接著客氣地對謝國華說,秘書長,如果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謝國華看了看龍儒文,問道,蒲書記今天上午有什麼安排?我有件事要去向他彙報
龍儒文說,十點鍾之前,會在辦公室。
謝國華說,那好,我爭取九點半過去。說過之後,繼續案頭的工作,並不理郝建。
龍儒文轉身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郝建一眼,出門時,輕輕地將門帶上了。
秘書長還在埋頭工作,郝建坐在那裏,覺得自己很傻。剛才被龍儒文一說,弄得熱血澎湃,可現在見了秘書長,他又感到當頭淋了一盆冷水。
省委辦公廳有好多個處室,還有很多二級機構三級機構,其中綜合處就分為好幾個處,分別對應於不同的領導。以前副書記多的時候,綜合處分為十幾個處,綜合一處服務於省委大書記,直接領導是省委秘書長。]綜合二處服務於排名第三的省委副書記,直接上司,是一名副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