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淚折殘紅 (二)(1 / 3)

阿璃小時候,跟著一個叫鬼伯的瞎子學習殺人的技巧。

鬼伯告訴阿璃,心髒是人體的血源,一旦被刺中,人會很快眩暈、失去意識,絕無生還的可能。對於一名殺手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要確保下手的瞬間,能準確地避開胸骨和肋骨,將刀刃無誤地插入到心髒中……

阿璃倒地的一霎,竟然莫名地想起了鬼伯。

師父,弟子終是不辱教誨……

她的唇畔,逸出一絲譏嘲的笑意,漣漪般的淡淡蔓開、消逝無蹤。

意識渙散的前一刻,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抱了起來,輕飄飄的,好似羽毛浮在了空氣中。

那人倉皇地望著自己,嘴唇開合著,像是在喊著什麼。

可她什麼也聽不見。

眼前越來越黑,意識越來越沉。

幾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了她的臉上,癢癢酥酥的,像情人輕柔的吻,伴著她的靈魂,一同墜往幽暗無底的深淵……

“阿璃!阿璃!”

慕容煜身體劇顫,緊擁著懷中柔軟的身軀,一遍一遍地喚著她的名字。

可那雙清澈靈動的眼眸再不會睜開,蝶翼般的睫毛再不會因為羞澀而微微顫動,蒼白的嘴唇也再不會開啟,說出那許多讓他心動的話語……

“……將來你若後悔了,我與你一同背負愧疚便是!”

宛城樓上,她目光熠熠地看著自己,許下了這鄭重的承諾。

若有悔恨愧疚,便一同背負……

阿璃,你能做到的,為何認為我做不到?

為何我想出了答案、匆忙趕來,卻隻見你血染衣裙、玉碎香消……

林崇掙紮著撲了上來,不顧斷指處的疼痛,流著淚,狠足勁推打著慕容煜,“不要碰阿璃姐!是你逼死了她!是你逼死了她!”

慕容煜仿佛僵住了一般,一動不動,任由林崇拳腳相加。

幾個士兵上前拽走了林崇。

程武直挺挺地撲通跪倒,“陛下,這件事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要殺要剮,我都無怨!隻求陛下保重龍體,以大燕的江山社稷為重!”

慕容煜緊咬牙關,“你死不足惜!”

他放下阿璃,撿起地上的鋼刀,用力抵到了程武胸前。

程武揚起頭,迎上慕容煜淚濕的目光,“小武我出身微賤,當年若不是陛下收留,早就和別的難民一樣,餓死在了街頭!今日我假傳聖旨,早知罪無可赦!但我不後悔!能為陛下除掉身邊的妖孽,我死而無憾!”

慕容煜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血液裏滲出的冰寒讓他冷得眩暈。

假傳聖旨?她以為……是他要她死?

他身形一晃,幾欲跌倒,回首去看地上的阿璃,心倏然痛到無以複加!

她用匕首刺進自己心髒的那一刻,該有過怎樣的悔恨、怎樣的絕望?

悔恨輕信了他的誓言、他的承諾……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阿璃,我不該猶豫,不該離開!我發過誓,一生一世,都與你永不離棄!

慕容煜手腕翻轉,驟然將鋼刀壓向了自己的脖頸。

程武眼疾手快,縱身拉住慕容煜的手臂,“陛下!陛下身係大燕禍福,豈能為了一個女人輕生!人是我逼死的,我願意償命!”

一襲身影,如同月光流影般頃然而落,紅衣飄揚,夾雜著一股極大的掌風,擊向程武。

程武身體飛出,猛噴出幾口血來,慕容煜也被掌風掠到, 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方才穩住了身形。

周圍的士兵驚愕一瞬,隨即一擁而上。

幾個近衛扶起了氣息全無的程武,餘下眾人亮出兵刃,護在了慕容煜左右。

營中號角聲大作,發出外敵入侵的信號。

延羲仿佛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看不見,視線隻怔怔凝在了阿璃的身上。

她雪白的衣襟早已被染得殷紅,宛如雪地上開出的一株妖嬈紅蓮。

延羲跪倒在地,把阿璃攬在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