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軍如潮水般湧來的士兵又如潮水般湧去,隻是戰場上終究是留下了諸多骸骨,血跡蔓延著整個戰場。
墨彧一直持著弓弩的手臂終於放下,將胸腔之中的濁氣輕輕吐出,轉頭看向自上城牆,就一直喋喋不休從未停歇的李玟郡守。
“李郡守,不下去看看這幫為了鄴城安危拋頭顱灑熱血的軍士嗎?”將手中的輕弩放入寬大的袖袍中,不再理會這個為何戰事直至最後才到的鄴城郡守。
墨彧示意城牆上的士兵大開城門,下了城牆,城門前堆聚的骸骨,纏綿不絕,以戰止戰,終究沒有結束的那一天。
那個被老父護住背後命門的普通士兵,就在城門邊上,他的手中保持著殺敵的姿勢,此時眼底的猩紅還未褪去。
聽到城門被開啟的聲音,他怔怔的轉過頭去,看著眼前的青袍少年,他木訥的喃昵著:“一切,都結束了嗎?”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嗎?
這恐怕是身處於戰場的所有將士心中此時最大的疑惑?
緊跟在墨彧身旁的士兵,急忙跑去攙著那名士兵,口中安慰道:“沒事了,結束了,結束了。”
誰知墨彧突然走到了那名士兵的身旁,那名士兵探求的眼神投到了墨彧的身上,口中說的還是那個問題:“一切,都結束了嗎?”
墨彧看著那雙猩紅未褪的雙眼輕歎了一口氣道:“不,還沒有。”
“沒有?”那名士兵疑惑的轉過身去,看著空曠的戰場,此時戰場上隻剩下了清查傷兵的鄴城守軍。
看著那名士兵木訥的神情,墨彧將手扶在他的肩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士兵的神誌仍未完全恢複,一張布滿了血垢的臉上呆愣了片刻才道:“我的名字……名字?叫……餘安。”
士兵的腦海裏閃過老父老母的音容相貌,突然兩行清淚從仍有猩紅的眸子中流出。
——“伢子呀,爹娘不求你以後能大富大貴、光宗耀祖,隻要你這一生安穩快樂,便夠了。”
那是他應征入軍前夕他娘對他說過的話,可不想……轉眼間已是天人永隔。
餘安,餘安……
“餘安,你記住你現在的感受,以戰止戰,從不能結束,即使能獲得暫時的安穩,可又能持續多久,這一回抵擋住了,那下一回呢,下下回呢,終會有抵擋不住的那一天,到時敗的哪一方將會迎來的是什麼,不隻是你的同胞,其他國家又何嚐不是如此,所以,一切還未結束。”
“說得好!”徐翊已駕馬而歸,剛經曆一番苦戰的他並不見任何疲倦之感,持劍下馬,一舉一動之間皆是大將風采,“隻是……真的會有止兵止戈的那一天嗎?”
“總會有的,總會有天下歸一,歇下兵戈的那一天,也許需要幾十年甚至是幾百年,可那一天終歸會在萬民祈首中而至。”墨彧此時終於卸下了他那一直顯在臉上的玩世不恭,一副正色凜然。
徐翊笑了笑,並未接話,也許他已經對那種生活不太抱有希望了,將馬匹牽入城中,雙手抱拳向墨彧謝道:“此戰,多謝虞公子。”
墨彧笑著搖了搖頭:“這種戰局,即使誰指揮都是一樣的結局,隻是交由我來,徐將軍可親自迎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