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白色的現實(1 / 2)

媽媽道:“夠了,你是要把女兒罵走嗎!老寧我告訴你,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小書就是我的命,她犯天大的錯也是我的女兒,是我的女兒!”

“老顧,難道小書不是我女兒?有你這麼教育孩子的嗎,虧你是當老師的,她現在學壞了,跟社會上不三不四的小青年一樣,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你說誰不三不四,你現在要提拔副校長了,巴結你的人多了去了,女兒就不重要了對吧,這二十多年,你從早到晚待在學校,你陪女兒的時間有多少,有多少,你自己想想!你知道小書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她是缺乏父愛,她感受不到父愛!”

“老顧你不要學了幾天心理學,就認為自己什麼都懂,亂扣帽子!血口噴人!”

……

他倆站在喧鬧的馬路邊吵的不可開交,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看到他們爭吵,原因在於我,在於我這個一無是處,自私的女兒,我感到天旋地轉,來來往往的人們彙集成一個個黑點,在我眼前不停的晃動,所有的神經失去了控製,直到世間萬物變得一片蒼茫。

我睜開眼,模模糊糊看見吊瓶懸在我的左手上方,向右望去,站著三個人,父母和魏無涯。

一切都是白色的,這裏不是魏爺爺家。

“寧書。”魏無涯跪到地上,握住我的手,卻一言不發。爸爸背過身去,媽媽在擦眼淚,她的頭發忽的白了大半,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怎麼了。

“這是哪啊?”

“在醫院。”

“在給我打點滴麼,告訴醫生我懷孕了嗎,對孩子沒有傷害嗎?”

魏無涯說不出話,他居然哭了,溫潤的淚水止不住的向外流。

“媽,你為什麼哭啊?還在生我的氣?”

“媽媽不生氣,媽媽不會生小書的氣,都怪媽媽不好。”她撲倒在我的床頭痛哭流涕。

我動了動身子,欲意安慰她,卻隱隱的有個地方不對勁,那熟悉的小生命仿佛在沉睡,睡的太過安靜。我慌亂的摸了摸肚子,是平的,平的似乎凹了進去,他到哪裏去了!

我奮力的掀開被子,充滿希望的半圓不見了,真的不見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到哪裏去了!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轉向他們追問,沒人回答我,我爬到爸爸的身旁,吊瓶杆倒在地上全然不顧,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找到我的孩子!

“爸!你恨我,你討厭我,你把我的命拿去吧,你要我的命好了,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求你了,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啊!”

我拽著他的胳膊拚命搖晃,他不掙紮也不動彈,隻回應我一個顫抖的背影。

“你們串謀好的!你們串謀好的!你們還我的孩子!”

我將床上,床頭櫃上的東西全部掄到地上,玻璃杯骨碌碌的往下滾,發出清脆的聲響,滿目蒼夷的破碎。魏無涯蹲下來,趴在地上撿,一塊碎渣也不落下,他慢慢的撿,我無聲的看。

碎片刺破了他的手,他沒有知覺,我看著血一點點的滴下,將我的心痛染成鮮紅,那是昨天的記憶和永不落幕的年少輕狂。

今天是除夕,合家團圓的日子,我卻躺在醫院裏,外麵炮竹聲陣陣,手機上不斷闖進別人的祝福短信。在這個高速發展的時代裏,你想逃避一個節日是不可能的,而這個節日被賦予的意義平添了不快樂的人,更多的不快樂。

關於孩子的失去,關於我犯過的錯,父母隻字未再提,他們仿似已蒼老的失去力量,說一句話要耗盡僅有的精力,白天隻默默的坐著陪我,惜字如金,晚上回我的出租屋。

有時坐的實在無聊了,爸爸難得開口,會問:“想看哪個頻道?”

“無所謂,我都可以。”

媽媽會適時提醒一句,“少看電視。”

說完望望我,一臉難色,我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我正在做小月子,身體的各項機能處於恢複中,含蓄的提醒令我萬箭穿心,百感交集。我把頭縮進被子裏哭,哭的難以自已,眼淚就那樣下來了,而哭泣的內容顯得微不足道,唯有悲傷是持久的。

除夕的傍晚,魏無涯帶著他的爺爺奶奶來了,手裏拎著食盒,裏麵裝了七八樣菜,一一擺在病房裏的桌子上,再擺上一瓶紅酒,倒有幾分年夜飯的架勢。魏奶奶吩咐魏無涯再去買些水餃,魏爺爺和爸爸在討論象棋,我見大家一掃臉上的陰霾,難得高興,便跟媽媽說:“我想到外麵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