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我還記得。”她忽的就笑開了,自顧自的念著:“這是當年舉辦乞巧節的地方。那時……”
是在回憶往事,她沒有再說下去,隻是苦笑了一下。
“看到那座塔了嗎?他在那裏。”
沐澈晴伸手指了指隱於夜色模糊可見的影子,依稀可辨是一座寶塔?,素手一揮,她帶著阮鴛來到塔前,方才繁熱的叫賣聲一下變得安靜,隻剩下蟲聲嘶啞的叫著,塔門已是鏽跡斑斑,青苔綠的幽深,看樣子有些歲月了。阮鴛一步一步的往上走,燭光下並沒有她的影子,似是一陣風像上飄去。
她已經死了,在十餘年前。
男子墨青的外袍繡著蛟龍的模樣,發冠上釵著一根玉釵,仍是一雙好看的桃花眼,隻是發鬢上有了幾縷銀白,蒼老了些許,依稀有著莫琦的影子。
男子怔怔的望著懸在壁上的畫卷,畫卷上的佳人眉眼一點淚痣,淡青花袖,三千青絲垂腰,隻飾了一隻琺琅瑤。
“是他。”身體微微顫了顫,目光盯著他好看的側臉,有一瞬間失神。
曾經在何時何地,自己也這樣盯著他看過,到底是回不去了……
“阿阮……”她聽見莫琦喃喃的開口念著?,是說給一個人聽的話語。
悔的,終歸是悔的。
當年,馬革裹屍,他從她的袖口裏發現了那柄桃花琺琅瑤,抱著她的屍體哭得像一個孩子。
他將國號改為阮,命人在郊外修了一座高塔,請畫師畫她的畫像,她一生中唯一認真打扮過的樣子。
他不許任何人靠近,卻時常對著她的畫像哭泣,日日活在不安與愧疚中。
得了這天下,輸了她。
“謝謝”
這句話她說的很輕,秀美的臉上沾滿了血淚,身影愈發黯淡了下去,直至消散在空中。
執念了卻,她也應該放下紅塵去投胎了。
又看了莫琦一眼,他正凝視著畫像,堂堂七尺男兒竟一時紅了眼,沐澈晴低歎一聲,凡人世間的癡男怨女,到底是違不了天命凡道。
向來情深,奈何緣淺。
疲憊的回到了“輕空閣”,夜色已是深得看不見星辰了,巷子裏偶爾傳來幾聲犬吠,現在也不知幾更天了。
對麵的“離情樓”早已收拾了店鋪,暗下去沒有一絲光亮。
黑暗中,幽止伏在案前,唇角似乎是有如有若無的笑意,沒有點燈,他從窗口看著對麵“輕空閣”若有所思。
於黑暗中的一角,漸漸走出一道黑影,戴著黑色高帽,唇角青紫,手裏執著判官筆,右手拿著縛魂鎖,沒有生氣。
黑影說了些什麼,才低低跪下,態度頗有些謙卑。
“本王知道該怎麼做,黑無常。”
“冥王大人……可是神界那邊……”話未說完,卻是被一道威壓打斷。
幽止疲憊的扶了扶額,魅紫的眸竟是變得赤紅。
“神界?我會解決的,你先回去。”
眸色恢複了正常,黑無常隻覺的方才被勒住喉嚨一般,低低應了一聲,他化作一道黑煙,兀自不見了。
在爭論下去,怕是性命會有危險。
天色漸漸泛起了微白,幽止看著光一點一點在天空蔓延,遠處隱隱有一團霧氣,他解開離情樓的門栓,嘴角又掛回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昨夜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