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平陽倍顯寒冷,空氣都似乎要因此結出冰水來,人們不得不穿起厚實的棉襖,以使讓自己暖和一些,但盡管如此,依舊會讓他們不願在這個季節裏隨意出走。
但整個大周國無邊廣袤,所生活的人們更是數不勝數,故總會有那麼一些人和常人不同,譬如眼前,偶爾有幾位身穿著單衣的青年在街上行走,長發垂肩,白衣勝雪,手中持有一把折扇,或是一柄隨身的長劍,寒風吹來,衣袂飛舞,卻絲毫不覺得寒冷,依舊安靜的在路上走著。
出塵的氣息不由自行動中散發出來,仿佛與世塵格格不入,卻又那麼倍受人吸引,街旁的人們看的都要癡了,而當他們幡然醒悟之時,卻發現這些人早已走到了街道的盡頭,然後漸漸被風雪淹沒,再也見不到絲毫身影,唯有雪地上淺淺的腳印才會證明他們曾經來過這裏。
但作為一名書生,無論酷暑寒冷,早起讀書卻是永遠不可更改的事情,況且,今天本就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日子。
在平陽已居住一段時日,讀書人自然不會離開學堂,陳炳已經在城中的一家書舍讀了數月的學堂,但如今經濟拮據,已經不足以支撐他繼續讀下去,所以陳炳決定,今天再去學堂讀最後一天,然後閉門苦讀,用心科舉。
學堂設在城西,是一處清淨之地,最適合讀書人學習,薄雪連綿,甚至會於風中泛起漣漪,如柳絮一般的碎雪清揚,卻別有一番出塵的美意。
朗朗的讀書聲,聲聲入耳,屋舍內隻有簡單的一張木案和數架書桌,一位有些瘸腿的老先生正在釋講禮學,其下端坐數位學生,正在認真聽講。
古之聖賢所撰寫留下的詩書經卷隨著老先生的講解,不斷鋪展到每個學子的心中,漸漸構成一個經禮治世的宏圖畫卷。
讀書人在揣度經義之餘,更要心懷天下,哪怕自身足夠渺小,也要懂得如何在這個大世中如何自處。
這便是書生最要懂得的道理。
但與旁人不同,陳炳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課堂最前方用墨跡書寫出的一個大大的‘禮’字上,久久不曾離開。
初看這道字跡,卻隻會單純的以為這隻是一個書法極好的字體,但當靜下來,便會郝然發現,這道字跡卻要蘊含著太多值得深思的東西。
就光論這個‘禮’字渾然天成的雄厚筆力,就仿佛不融於世間,仿佛獨立存在一般,筆走龍蛇,宛如一條蒼茫巨蟒在山中扭動著軀體,似天地都容不下它。
而這道筆跡卻正是瘸腿老先生所寫。
直到老先生將這一堂課授完,用戒尺在木案上輕輕一拍,然後衝台下的少年們擺了擺手,示意散學,陳炳這才幡然醒悟。
待眾人走後,陳炳才收拾好文房用具,走上前衝著老先生躬身行禮,道:“承蒙先生授業解惑多日,德厚恩重,學生卻無以為報,待學生若可成就功名,定當報答先生的恩德。”
聽了這番話,老先生才緩緩抬起頭,第一次正視了陳炳一番,然後緩緩開口:“授業解惑本就是為師之本份,此番話,日後便不必再談了。”
“先生萬自珍重。”
一聲輕歎,陳炳再次向先生鞠躬行禮,正欲離開,卻再次被先生叫住。
隻見其看了身後的‘禮’字一眼,然後緩緩開口道:“平日裏為師傳授經卷之時,你卻時常走神,所看的莫不過這個‘禮’字,但你可知這個禮字真正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