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騰覺得和老頭有太深的代溝,代溝這東西很可怕,不像乳溝可愛,他拿過電子書,又埋頭苦讀《論城管》。
“這泥人多少錢一個?”單騰的攤前過來一位披金戴銀的中年婦女,女人蹲下來,拿了一個“老漢耍猴”,問:“這是剛捏的?”
單騰心裏一陣激動,心說買賣這就要開張了,他放下手中的《論城管》,字正腔圓地說:“10塊錢,很便宜。”
女人點了點頭,問:“你能現場捏嗎?”
單騰拍拍胸脯:“沒問題。”
女人從包裏拿過一張照片,說:“照著這個男人捏。”
照片上的男人看著有四十多歲,眉宇間透著幾分英氣,一表人才。單騰說:“怎麼捏呢,是紀實風格的還是卡通風格呢?”
女人說:“捏得越像越好,光捏頭像就行了,大小麼……和真人一般大小就行了。”
單騰嚇了一跳:“這麼大?我這裏的格子泥好像不夠了。”
女人從包裏掏出500塊錢來:“這些泥都捏上,小點也不要緊,隻要捏得像就行,這500塊錢給你。”
單騰不是沒見過錢的人,畢竟以前在銀行沒少給別人數錢,可現在這五張鈔票眼瞅著就要進自己的兜了,能不興奮嗎?
單騰一拍大腿:“成交!我給你捏。”
旁邊看熱腦的老頭說:“你拍錯了,拍到我的腿上了。”
單騰重新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成交!”
單騰用了半個多小時,終於捏成了泥人。他瞅瞅女人單薄的身體,說:“這泥人估計有二三十斤,我替你送回家吧。”
女人笑著說:“你替我搬到車上就行了。”說著,她指了指街邊的一輛奔馳車。
單騰小心地把泥人像搬到後車廂,女人從錢包裏又抽出兩張鈔票來,塞到他的手裏:“這是‘裝卸費’。”
單騰幾乎要哭出聲來,自己不是泥人大師,隨手一捏就賣出幾百塊,女人這哪裏是買泥人,分明是做慈善,而且是暴力慈善。太暴力了,裝卸費都有200塊。
這天晚上,單騰正和其他小販唾沫飛濺地交流《論城管》,“嘎”的一聲,一輛奔馳車停在了小攤前。單騰抬眼一看,見是前幾天來的女人。女人打開了後車廂,裏麵歪坐著一個泥人。那泥人本來捏得很端正,但可能泥巴變形了,泥人腦袋歪了,跟霍金一個模樣。
單騰蛋疼了一下,雙腿收緊了,壞了,她怎麼把泥人帶來了,是不是不滿意,要來退貨?
女人指了指泥人,鐵青著臉,伸出右手,做出要錢的樣子。單騰心說壞了,賣泥人的錢已經還給歐陽南了,現在兜比臉還幹淨。
“還錢!”女人厲聲說道。
單騰撓撓頭皮,一臉尷尬:“錢我已經花了,怎麼,泥人不滿意啊,哪裏不滿意,我可以照你說的再改。”
“我不滿意的是你沒兩把刷子,就敢在這裏擺攤賺錢!”女人瞅瞅單騰攤前的十幾個泥人,問:“這些泥人賣多少錢?”單騰數了數個數,說:“600塊錢吧。”
女人氣動丹田,把腳上抬,然後猛地踩下去,一段踢踏舞過後,泥人被踩了個稀巴爛,女人板著臉說:“錢不用還了,這些泥人頂了。”
女人扭著屁股走遠了,單騰朝她大喊一聲:“我再給你捏幾個唄,剛才你踩了600塊錢的,你給的是700。”
女人抬抬自己的腳:“我這雙鞋子踩髒了,做次保養都不止700。之所以動腳是想讓你記著,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這次踩你貨,下次踩你嘴,再讓你說大話。”
單騰覺得奔馳車上輩子一定是個女人,因為它也是扭著屁股走的。
旁邊的老頭瞅瞅地上的泥屎,說:“好肥沃的土地啊,散上種子就能種莊稼了。小夥子,我看你不是捏泥人的料,還是別逞能了。”
單騰罵了一句:“為富不仁!不滿意服務質量可以投訴嘛,幹嗎上來就砸場子?”
單騰有些鬱悶,倒不是錢的事,主要是覺得自己的作品得不到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