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李瘸子整個麵部出現數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就像幾條小紅蛇赫然粘在臉上,說不出的詭譎恐怖。此時,除了李瘸子嘴巴,腦袋上其他器官,眼睛、鼻子、耳朵,全淌出血水,血眼淚、血鼻涕、血耳垢……猩紅惡心!
看到這一幕,我吃驚的同時,下意識抬手在自己頭上抹了一把,觸手處黏糊糊的,似乎還帶著一絲極其微弱的溫度,放眼前一看,哪裏是什麼鼻涕唾沫,全是鮮血,而且還帶著一股刺鼻的怪味兒,聞之欲嘔!
“李爺爺,你,你怎麼了?”我騰的從凳子上站起身,驚愕地看著李瘸子。
“咋了孩兒?”李瘸子看到我的舉動,蹙了蹙眉頭,一蹙之下,眼睛裏又擠出不少鮮血,看向我的眼神充滿疑惑,似乎對自己此時的狀態渾然不覺:“你、你咋這麼看著我呢?”
說著,他把搭在肩頭的白毛巾拿了下來:“來來來,坐回去,爺爺把你頭上的鼻涕擦擦,今兒個爺爺實在對不住你,免費給你理頭,你看行不?”
我一聽,不由得一愣,迷惑地眨巴眨巴眼睛,咋回事,我頭上那些是鼻涕嗎,咋感覺哪裏不對勁兒呢?
如果說李瘸子不知道自己這時六竅流血,誤認為臉上那些是被噴嚏震出來的鼻涕眼淚,也算說的過去,畢竟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臉,可是我一腦袋鮮血,他不會也看不到吧。
我隨即把頭一低,頭頂衝向李瘸子,“李爺爺,您看看我頭上那些,是鼻涕麼?”
李瘸子幾乎連頓都沒頓,立刻回答說:“是呀,這不是鼻涕還能是啥?孩兒,你、你這是啥意思?爺爺今天對不住你,可爺爺真不是故意的,咱都說了,今天理發給你免費,你、你還想咋樣兒啊……”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覺得有些無語,老頭兒可能誤會我要拿噴嚏說事兒。
我趕忙說:“李爺爺,我不是那意思,不是想訛您,您再仔細看看,我頭上那些東西,是不是紅色的,您仔細看看。”
“啥,啥紅色的?鼻……鼻涕哪兒有紅色的,來,爺爺給你擦了,待會再燒盆熱水,好好給你洗洗。”聽李瘸子的語氣,好像我頭上那些真的是鼻涕。
這讓我很震驚,難道是我看錯了,不可能呀!
我再次審視李瘸子那張臉,隻見六竅裏鮮血依舊湍湍流個不停,已經恐怖地劃過麵門。
眼睛裏流出的鮮血,順著鼻子兩側的凹窪,在嘴角兩邊和鼻孔流出的鮮血彙合,而後穿過下頜,又在下巴最底端和耳孔流出的鮮血彙在一處,並且順著他下巴上的白胡子茬,滴滴答答屋簷滴水般向下淌。
我順勢低頭一看,就見李瘸子一雙千層底黑布鞋鞋麵上,已經被血液洇濕好大一片,雖然鮮血在黑布上看不出顏色,但隻要稍微聯想一下就會覺得頭皮發寒。
同時,我還發現在他臉上隱隱泛起一層蠟白,就是那種死人白,十分詭譎,眉心呈現一團指甲蓋大小的黑氣,大有擴張蔓延之勢。
蠟白、黑氣,在我們這些修道人眼裏看來,完全是臨死前的征兆。可是在此之前,我見李瘸子眉宇間氣韻平和,額頭上壽紋綿長,福壽之色,不可能這麼快陽壽將盡。
這到底怎麼回事?李瘸子不可能突然變成這樣,嚴格說來,也不像是急病造成的。
看著李瘸子那張六竅溢血的臉,那種渾然不覺的態度,越來越讓我覺得眼熟,好像之前在哪兒看到過,怎麼就是想不起來了呢?
哦對了!好像,我高二那年放暑假回家,剛一進家門就看到……
不好,這是魍魂索命劫!
我猛然想起那年的情形,心裏大驚的同時,臉上一陣失色,忍不住向後倒退了幾步,潛意識裏希望和李瘸子拉開一定距離。
在我們這裏,一直流傳著一句老話:“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讓自己去。”也就是說,老人到了七十三歲和八十四歲時,分別會出現一場劫數,老人們稱這個叫“檻兒①”,能不能跨過去,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一輩子積德行善的人,大多數能夠輕鬆渡過,反之,那就隻能憑天由命了。
七十三歲這場劫數,叫魍魂索命劫,八十四歲的,叫魎鬼討命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