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屬於從小練就出來的,三歲練拳,五歲開始綁沙袋,十三歲換成青石板,十六歲負重一百二十斤跑山路,像這種活動量,對於我來講,根本就不夠看的,隻是,圓濟這時讓我覺得很奇怪,難道他也和我一樣?綁過沙袋石板?也練過?
等時間,眼瞅著太陽一點點慢吞吞往西挪,確實很無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就隨口問圓濟:“師弟呀,你以前是不是總走山路?一路上來我看你臉不紅氣不喘的。”
圓濟聽我問他,回答的倒也老實,不過卻讓我挺震驚,感覺有時候,真的不能以貌取人。
圓濟仰頭看著天空偏西的太陽,緩緩說:“不瞞你們,我十六歲參軍,十七歲進入四川軍區雲南分區特種部隊,和一個連的戰友,在雲南邊境大小山區巡邏,登山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圓分一聽,立刻瞪大眼睛,沒等我開口,他先問道:“你一個特種兵,咋當起了和尚呢?”
圓濟看了圓分一眼,眼神裏多少露出一絲悲痛,歎了口氣,說:“有一次,我們一班在巡邏時,遇上從緬甸越境過來的販毒團夥,十幾個人,那夥人特別狠,武器也特別先進,我們和他們一場槍戰之後,那夥販毒分子被我們擊斃五六個,剩下的全部俘虜,不過,我們也死三名戰友,當時我們都挺難過的……”圓濟說到這兒,又歎了口氣,眼睛裏似乎起了一層霧水,他使勁眨了眨眼睛,繼續說:“等我們把那些販毒分子全部繳了械之後,就在我們找繩子捆他們時,我突然發現他們那個販毒頭目,想從兜裏掏東西,我以為他還有武器,想都沒想,舉起步槍,一槍把他腦袋打開了花,因為距離比較近,那血和腦漿子濺了我一身一臉,當時我嚇壞了,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開槍殺人……”
“後來,我們再去搜他的身,原來那頭目,身上已經沒有武器,他是想掏兜裏的雪茄抽,唉……”
“那個頭目是國際通緝犯,他的落網對國際緝毒很有幫助,我卻不小心把他擊斃了,在國際上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軍區頂不住各個方麵的輿論壓力,就給我定了罪,我被軍事法庭判定為‘在役過失罪’,判刑一年零三個月……”
“出獄之後,我同時被開除黨籍、軍籍,勒令返回鄉……那一槍,讓我一無所有了……”
“一年多的勞教,我看開了很多,感覺世上這人都活的好累,回到家鄉,我就咱們在金燈寺出家當了和尚。”
“你沒有父母嗎?”我問。
“有,被我弟弟接進城裏了,本來,我當特種兵,親戚朋友們都挺為我驕傲的,可是後來一聽說我殺人判了刑,我家的那些親戚朋友,全都疏遠了我父母。出獄以後,我也沒臉再見父母,隻能到城裏我弟弟家附近,偷偷的……”說到這兒,圓濟的眼淚從眼眶滾了出來,他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聲音哽咽著,繼續說:“我隻能偷偷的……偷偷的,遠距離看看我父母,我當時才發現,他們都老了……”
圓濟說完,我覺得自己心裏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兒。圓分眼睛也紅紅的,好像一張大胖臉隨時會咧成一個痛苦的弧度,哇一聲哭出來。
我忍不住在心裏長歎了一聲:看來人人都有一個曲折的故事,人人都有一個辛澀的從前。南無,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