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河幫”的末日
人與事
作者:劉金城
“捉雞幫”的變身
1950年夏,建國初期的上海灘,百廢待興。可浙滬交界一帶水域的船民,脫離了“三座大山”的“虎口”,又陷入了匪患肆虐的“狼窩”。一股叫做“水河幫”的武裝匪徒,在江河上殺人擄掠,無惡不作,以船運業謀生的船民們被禍害得苦不堪言。
這“水河幫”,究竟是何方妖孽,膽敢如此肆無忌憚呢?故事,還得追根溯源到清末光緒年間。
那一年,蘇北地區大旱,莊稼顆粒無收。農民們被迫背井離鄉,南下逃荒。一些鄉痞地賴混跡其中,以偷雞摸狗為生。偷雞賊們攜帶鐵尺等凶器,結夥行竊。若醜行敗露,便持棍棒群起而攻之,轉偷為搶。當年朝廷腐敗,政權岌岌可危,偷雞賊們亂世稱雄,遂成勢力,人稱“捉雞幫”。
以後幾十年間的戰亂,地方政府無暇顧及地方社會治安,“捉雞幫”趁亂擴充人馬,由原來的小偷小摸,發展為鑿壁挖洞,明搶暗奪的強盜。
抗戰時期,“捉雞幫”盤踞在辰山、鳳凰山一帶,占山為王,招兵買馬,打家劫舍,成為雄霸一方的武裝匪徒。
到國民黨統治時期,政府出兵圍剿“捉雞幫”。蟊賊們敵不過正規軍,四下逃散,至此“捉雞幫”壽終正寢。其中一股勢力落草上海嘉定縣黃渡鄉一帶水域,開始劫持民船,掠奪財物,人稱“水河幫”。
“水河幫”匪徒的籍貫多為江蘇鹽城、阜寧,也稱為“鹽阜幫”。經過一段曆史的變革,這個土匪組織逐漸形成一套幫規,搶劫作案也多選擇“月明而隱,月暗而出”。在陰曆月初或月尾的深更半夜,月黑風高,匪徒們稱為“黑星頭”,是“水河幫” 搶劫殺人的時機。
上海解放後,社會治安秩序日趨穩定,大部分“水河幫”匪徒在政府部門的勸誡教育下改惡從良。但少數劣根性深的匪徒仍冥頑不化,繼續在蘇州河水域殺人越貨,為非作歹。據相關曆史資料證實,從1949年3月到1950年的11月,短短一年半時間裏,“水河幫”在上海至蘇州之間的水域先後搶劫作案50餘起。其中殺人案10餘起,32名船民遇害;搶劫船民坯布800餘匹、毛豬294頭、大米200餘擔……
紀王廟的噩夢
1950年5月6日淩晨2時。嘉定縣黃渡鄉附近的蘇州河上,漆黑如鍋,風兒吹過,河邊的蘆葦蕩,發出一陣陣“沙沙”的聲響。
河岸邊,泊著一艘運布匹的木船。酣睡中的船主王維三,布商錢炳坤,朦朧中被冰冷的槍口頂住腦門:“起來,開船!”一黑瘦漢子,用槍管敲打著王的背脊,低聲喝道。
在9名持槍匪徒的淫威下,船主王維三被迫將纜繩卸下,搖櫓前行。船行中,布商錢炳坤、夥計王富林、王妻何香芳以及2歲的小兒,大小四口被眾匪徒五花大綁,蒙住雙眼,瑟瑟發抖地蜷縮在船艙。
約一個小時後,船行至水域開闊的南翔附近,一匪徒頭目模樣的矮個子忽令停船。眾匪徒手裏提著繩索,亦步亦趨地逼近王維三。王維三“咕咚”一聲,雙膝跪地,哀求饒命。
“下籠!”矮個子冷若冰霜,不為所動,從嗓子眼哼出一句王維三聽不懂的話。匪首說完,蹺起大拇指,翻手做了個朝下的意思,眾匪徒呼嘯而上,將王維三摁倒在地,一索捆翻。其中兩名匪徒熟門熟路地各拎起王的一隻腳,王大頭朝下,頃刻雙腳離地,另一匪徒殘忍地將王的頭按捺在水裏。“咕嘟嘟……”水麵冒出一串水泡,王維三的身軀掙紮著,身體慢慢地癱軟下來……
船艙那頭,傳來了一陣小孩的哇哇大哭聲。慘絕人寰的殺戮開始了:一名匪徒雙手抓起2歲的王小狗,齜牙咧嘴地舉過頭頂,往江中心用力拋去。另一群匪徒用繩索使勁地勒住三個人的頸部。二男一女的臉色由紅變紫,四肢抽搐著……
短短五分鍾的時間內,匪徒們連奪五命,劫走400匹坯布,揚長而去。
然慘案不僅於此。當時承擔上海水域治安管理任務的水上公安分局,案頭各方報案紛至遝來。
4月12日,被害船戶朱桂清等報稱:當日淩晨2時許,他們在紀王廟附近遭到10多名武裝劫匪的攔截。被掠走竹筍80餘擔,並將船民數人綁在岸邊柳樹上後,攜贓逃逸。
4月14日,船民楊在裕報稱:13日傍晚6時許,在嘉定黃渡鎮北蘇州河上,被劫匪擄走鴨蛋70餘筐及貨船一艘。
5月20日,紀王廟附近河中漂起雙手反剪、被勒死的男屍一具,同時在生浪渡附近水上也發現同樣慘狀的女屍一具。
21日,在莊家渡河中,船民看到男童屍一具。
22日,在柴塘渡河邊的淤泥中,俯臥被槍殺的男屍一具……
坯布上的印記
“水河幫”的暴行,讓水上公安分局的偵查員們義憤填膺,破案壓力山大,卻一時還難以下手。
據偵查了解,“水河幫”的每一次行動,都經過事先踩點,周密策劃。匪徒們在市區設有聯絡點,一有風吹草動,立馬傳遞信息。再加上他們憑借地主之誼,熟悉地理環境,作案後逃之夭夭,使偵破工作一度陷入被動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