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3)

2014年6月26日

我知道,我的大限將至。

我會死在家裏,這樣顯得比較穩定。

剩下沒有辦好的一切都可以放下了,之前的那些夢境已經給我答案了。每一種情緒都是從絕望的角度探討,這就是夢境給我的答案。

我也懂了,我也不會在強求了。我死了以後並不會對世界有什麼影響。人都是這樣,每個人都是可以被遺忘的,不管有多大的功績,死後一切成空,僅有的隻是別人口中的妄論。

我終於知道石先生為什麼這麼多天都沒有出現了!他知道我深陷夢境與現實的掙紮,他肯定知道除了現實外更深層次的折磨。

這場遊戲是我輸了,我承認。

他會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出現,以死亡來結束遊戲。這一切我都知道了。

我沒有恐懼,這就算是我的遺書。

仔細回想,我能夠給誰留些文字呢?這篇遺書又有誰能看到呢?

精神病患者的遺書能夠當真嗎?或許我現在真的是得病了,而且已經病入膏肓,再無人能夠醫治。我也不願讓誰醫治我,我心甘情願的死去。現在的情況對我來說根本就沒有一絲遺憾。該走的都走了,隻是現在輪到我了。

死亡其實沒有那麼可怕,隻是道別有些困難。對親人的眷顧、對愛人的羈絆像無數根細細的鋼絲,穿透肌膚,拉扯著遠離死亡。可這些對我來說都是虛無縹緲的,隻剩死亡那頭的鋼絲將我不斷的拉扯過去。我再也受不了這種拉扯的感覺,肌肉下的骨頭就像斷開一樣。這次我選擇讓自己好受一點,也是我麵對死亡的最後一點尊嚴。

最後一天,夢境中也變得尤其匪夷所思。

這便是我的告別曲。

色彩絢麗奪目,地表連綿微微起伏。

鮮豔的黃色形成浪花般的起伏,看上去如同豔黃色的海一樣。那種強烈的視覺震撼將我久久圍困其中。

我站在這片向日葵海中,動彈不得。轉身望去,視野邊緣仍是這樣透亮的向日葵。它們整齊劃一,統統朝著一個地方。

陽光可以好的出奇,我的每一寸裸露的皮膚激活了一般瘋狂的從陽光中攝取能量。這是一種十分詭異卻又十分溫暖的交換過程,至於我失去了什麼,那並不重要。

眼前的光影固定,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像是現實派的宏偉巨作。可我不喜歡現實派。我倒是鍾愛更深層視覺上的感官體驗,模糊的畫麵展現出其獨特的魅力。朦朧的似乎欲言又止,一切情感都隱匿在厚重的筆法當中。必須細細觀摩,否則怎能領悟其中內涵。不像寫實派,高超的畫技就展現在眼前,無需多言贅述,可畫的故事性卻得靠畫麵當中的人物來表現。阻礙了畫師與觀眾的交流。

我貪婪的望著這片花海,真的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夠看得更遠,直到能夠看清楚這片花海的盡頭。大腦之中的想象力不斷的給我提供盡頭的畫麵。這種細膩的畫麵可以由些低劣的柵欄阻擋,還可以是一座小小的村莊,村莊裏有一座高高的風車磨坊,風車不停的緩慢旋轉。或者是一座莊園,精致而小巧。所有的美好與不堪拿來襯托這種單調式的美都足以承接。或許是向日葵的包容將一切都攬在她的懷中。美好的也罷,醜陋的也罷,麵對這種也都成了點綴。

鮮豔的黃色不斷的彰顯她的優雅與猶豫。她們安靜的矗立,朝著一個特定的方向,似乎是魅力四射的忠心守衛。

站在這片花海當中,渺小的感覺得以完美展現。所有的卑微都隨著壯麗的景色傳入腦海,再沒有什麼詞能夠形容這種美麗,再也沒有什麼能夠說明我的渺小。

我爬到一處地表起伏的高坡,卻發現一處空地上擺著一副畫架,顏料也已經打開,畫筆也是濕潤過了的放在一旁,而畫紙上卻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再向四周看去,依然如此。在藍天白雲與向日葵的交彙處,三種純潔的顏色彙集到一點上,時間和空間似乎都已經停止,就連我腳下碩大的地球,也停止了旋轉,開始靜下心來觀賞這種奇妙的景觀。到此我才知道語言的匱乏,麵對一種無限製接近完美的美,語言並不能用來概括,反而顯得有些蒼白。這可能就是造物者的創造與人類創造的對比。

我靜心享受其這種景色,免不了是帶有人的功利性。希望能夠得到自己生命當中的槃涅,希望這種震撼永遠留在我的心中。錯不了,我想將她據為己有,這些美好都存在自己的腦中。

齊身高的向日葵似乎是被規劃成了地麵,黃色的花朵下,卻是綠色植物的海洋。而我,正遊在這片海洋當中。試想著我走在這片豔黃色的路麵上。每走一步伴隨著花瓣的凋零,我想,這會讓我躊躇到不敢前行,生怕傷了她們。

可我依舊熱愛這份黃色到偏執。

一旁的畫架似乎是在對我進行無言的控訴,控訴著我為什麼不把這些都記錄下來。畢竟這樣可以說是完全屬於我了。

可我並沒有那麼做,哪有什麼高超的繪畫技法能夠將這些所有的一切的美好和震撼都記錄下來。著對我來說是一種侮辱,對她們也是。

我現在能做的,就隻是站在這裏靜靜的欣賞,完全的無言,隻有這樣靜靜的站著。

微風輕輕浮動,向日葵的花瓣隨風飄動,微微搖曳。可依舊不離其根,每次拂動都被安排在最大最小值的拂動範圍內,可算是她的堅守吧!

也正是這一陣風,我才開始觀察近處的向日葵。卻發現了一切奇怪的地方。這些近處的向日葵顏色太過鮮豔,卻沒有自然顏色的純粹感,倒像是人工添加上的一樣。我從中看出,這位創作的畫家竭盡全力去模仿豔麗的色彩,可還是能夠從中看出些不和諧的地方。而且筆法濃鬱,就像把一整瓶的顏料都倒入進去。上下其手的筆法中透露出不安與仿徨,還有恐懼。

這名畫家可能是想表達什麼不一樣的情感,可他到底想表達什麼樣的情感呢?我猜不到。

轉身看去,附近的所有的向日葵都是這個樣子,不論從哪個角度,她們都不是真真正正的實體,卻讓我擁有正確的觸感。我想一個盲人一樣,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切都隻靠手指上的觸感反饋。可能我看到的並不是我所看到的,我觸摸到的才是真切存在的。

我試探性的觸碰那台畫板,手指的感覺告訴我那是真實的。我真的像盲人一樣走路,雙手不停的向前探索有沒有什麼障礙物。

不論我走到哪裏,原本鮮活真實的向日葵突然變了另一番模樣。濃重的筆觸也提醒著我他們都出自一人之手。

其實我現在已經分不清自然與人工到底哪一個更為睿智和優雅。畫作中飽含的深沉是我前所未見的,而自然帶來的壯麗同樣前所未見。我置身於這樣一種看似對立的環境中,卻沒有感覺到有任何不和諧的地方。反而是將所有的美都升華了一般。自然的豔麗中涵帶著深沉的氣質,而人工的雕琢又帶著天生的自然。這種情愫,光是一個和諧是不能夠形容的。

我發了瘋似得由近及遠望去,向日葵散發著獨特的魅力。我將所看的區域定格成一幅畫,一絲一毫的觀察她們,包括覆在花瓣下,隱匿在綠色海洋當中的笑臉,都不放過。

那些隱藏著的向日葵似乎是發現了我的目光,還沒等我對她打招呼,她先對我裂開一個近乎詭異的笑容,我不知道她哪裏來的嘴巴,可那種笑容將嘴巴裂開到眼睛。嘴巴張的很大,卻顯得異常空洞和恐怖。

我驚得一身冷汗,趕忙將視線轉移。我現在不相信我的眼睛。然而在此將視野收縮到一整幅的範圍內,又迅速逃離。我發現,所有的向日葵都成了那副模樣。空洞的大嘴瘋狂的向兩邊裂開,瘋狂的向上揚去,倒月牙般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我。巨大的恐懼感讓我根本無法動彈,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

我再次回身望去,周圍的向日葵完全便成了這樣一幅詭異的笑容。空洞而黑暗的大嘴是我恐懼的源泉。隻有在我身邊的“畫作”,還保留著原來的模樣。

可她們能給的安慰微不足道。麵對如此眾多的詭異,正常就會變得是一種心懷叵測的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