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怕狗的勇士獨自前行(1 / 3)

怕狗的勇士獨自前行

此間少年

作者:天真無邪

愛麗絲推薦:很小的時候,我被狗咬過。一隻土狗繞過很多人直直地朝我跑過來,咬了我一口就跑了。從那之後,我就對狗有了恐懼心理。像文中說的,每一個怕狗的人其實內心都是勇士,隻是可能你們自己都不知道。嘿!怕狗的勇士,來和我一起舉杯吧!

沈諾剛把門打開,王一怡躥上來第一句就是問他:“狗在?”

這是這個星期第三次,麵前這個女生走丟同一條哈士奇。那條狗是沈諾的宿敵,如果他離家出走,去哪裏拜師學藝,學成歸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它報仇血恨。如果說王一怡同學是個神經病,那沈諾同學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緊張萬分,壓低聲音湊到她耳朵邊,告訴了她一個驚天大秘密:“我不是狗,其實我是個人。”

一、

王一怡是沈諾的鄰居,上下戶的鄰居,前後桌的同學。兩個人的交情可以追溯到幼兒園穿開襠褲的時候,最終崩壞在王一怡突發奇想要養狗的那天。他怕狗?狗很可愛!不不不!你見到的和沈諾見到的一定不是同一種生物,狗有銳利的牙齒,高大的骨骼和鋒利的爪子。沈諾認為,一個具備以上種種要素的生物,應當隨恐龍一起消失。

可惜對王一怡養狗這件事他沒有一點話語權。某個星期天的下午,王一怡帶著一條兩個月大的小狗強勢進駐他們的小區。當晚,沈諾失眠了,被嚇的。

這跟引狼入室有什麼區別?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他找到王一怡,給她普及一條兩個月大的狗到底有多可怕:“它會到處撒尿,跟個小嬰兒沒兩樣……不不!你見過一個兩個月大的嬰兒啃家具、掉毛、半夜不睡覺鬼嚎嗎?最最要命的是,它們還攜帶有沙門氏菌,會隨時傳染到主人身上。”

“什麼是沙門氏菌?”

沈諾也愣住了,半晌才回答:“不知道……不過,聽名字就不像買樂透中大獎那麼有意思。”王一怡聳聳肩,意思不言而喻:你看,你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東西。

沈諾氣得牙癢癢,丟出撒手鐧:“我對狗毛過敏。”

“是嗎?”王一怡放下筆,從課本裏抬起頭看他一眼,認真建議道,“那親愛的,對不住了,以後聽醫生的話,狗毛能不吃就盡量不吃。”

他啞口無言,瞪著她半天,恨恨地說道:“王一怡,你會有報應的!”

她的報應拖了非常久,久到哈士奇長成了小區一霸,而且看起來格外恨他。他去她家做作業,剛把鞋脫了,那冤家就拖著狗鏈子橫穿衛生間跨過廚房穿越客廳猛地撲到他懷裏,撞得他連連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一臉驚恐地看著它。王一怡哈哈大笑:“活該!叫你背地裏說它壞話。”

這狗像是天生能察覺某人的情緒,簡直成了精。沈諾很快意識到,不單他恨它,這條狗也恨他。王一怡走開拿東西,它就不動聲色地挪開一點,蹲在那兒麵無表情地打量他;她一走進房間,它立刻搖尾乞憐,熱情地圍著沈諾打轉。

他能怎麼辦,一個人對一條狗,怎麼看都沒有勝算!

趁王一怡不注意,他撿起它的骨頭棒丟出窗外,回頭給了那一臉錯愕的哈士奇一個挑釁的笑容:看,我有手,我能走。哈士奇呆了呆,前掌撐地背部高高弓起,毛發倒豎齜牙咧嘴地衝他高聲咆哮。剛好被王一怡看到,她教訓它:“不乖,再不安靜不給東西吃。”

哈士奇嗚咽了一聲,軟軟地臥倒在她腳邊,蹭著她腳踝,委屈到了極點。當晚,沈諾就收到了來自一條狗的惡意。他曬在小區公共花壇的校服濕了一大塊,哈士奇根據他的氣味留下的線索找到了他的衣服,撒了一泡尿作為報複。

第二天沈諾穿著那件濕乎乎的衣服,在校長異樣的眼光中接過那張寫著優秀班幹部的證書,度過了求學生涯中最驚心動魄的一天。

他受到的傷害也不僅僅是這些,早上七點它就開始準時撓牆,對著窗戶哀嚎;在王一怡沒有教會它上廁所的那段時間,幾乎整個樓道都是它大小便後遺留的味道;最可怕的是,他騎自行車一進入小區,那狗就對他狂吼,吼得全小區的寵物狗都齊刷刷地轉頭怒視他。

如果這是個人,他能幹脆利落地指著他的鼻子命他Shut up,可惜這隻是條狗,鄰居兼同學王一怡養的寵物狗。

二、

沈諾認識王一怡快有一輩子那麼長了,友誼維係到現在連雙方父母都瞠目結舌。誰都以為該發生點什麼才對得起這十幾年的交情,他們期待著,等待著,看著他們從幼兒園的同席,小學的同桌,初中的同校,一路升到高中同一個班級,到最後誰都覺得真發生了什麼那才叫對不起這十幾年的關係。

像手足一樣,他人生中的第一份情書由她起草潤色,通過她轉交;他約她喜歡的男生出來打籃球,會假裝不經意地把她也帶去;他們肆無忌憚地開對方的玩笑,但也會因為其他人的奚落而輕易奓毛;他們的關係非常好,念同一所高中,有共同的愛好,每個環節看起來都非常牢固,除了那條狗。

沈諾感覺自己將來幾十年的人生都快敗在一條狗身上,於是他不止一次地找王一怡談心。她表示無奈:“拜托,小區起碼有十幾條寵物狗,為什麼你就看不慣我的這條?”

誰家的狗會分得出哪件校服是他的,還不止一次地在上麵撒尿?

誰家的狗能守在燈壞的樓道口,隻為出其不意地衝出來嚇他一跳?

誰家的狗知道察言觀色,懂得分辨哪個可以撒嬌,哪個用來吼叫?

除了它叫哈士奇,它哪點像是一條狗?他滿含憤怒地質問她,王一怡脾氣好,抱起它,小聲嘀咕:“長得像。”

一軟一硬,跟商量好了似的,隻要沈諾生氣,王一怡的氣勢就相對減弱,反之也成立。這是十幾年的默契,沈諾恨死了這種默契。

無可奈何,他含恨走下樓梯。哈士奇屁顛屁顛地跟他一起下去。一個人一條狗並排擠在樓梯上,更像是這條狗在向他挑釁:你揍我呀!

一氣之下,沈諾同學做了一件非常非常愚蠢的事——跟狗生氣。他抬腿一踢,哈士奇嗷的一聲,受傷地回頭瞄了一眼主人。王一怡見狀果然大怒:“小哈,踹回去。”

哈士奇得到主人的允許,一下撲到他身上。這條狗的體重超過三十二斤,近程攻擊,其力道相當於被一個鉛球狠狠地錘了一下。

恨它的不僅有沈諾,還有蘇夏,美麗的蘇夏、跟他珠聯璧合的蘇夏!他們分別擔任班長和團支書的職位,兩人報名參加了市裏的英語演講比賽同時進入決賽,他們商量好了暑假來沈諾家裏準備演講題材。可是蘇夏上門的第一天就被哈士奇堵在了二樓和三樓的拐角處,進退維穀,幾乎快要哭了。沈諾也怕它,哼哧哼哧地爬到四樓叫王一怡,兩人合力牽著狗回去。從困境裏逃出來的蘇夏被嚇得滿頭大汗,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沈諾忍無可忍,終於怒了:“你能不能管好你的狗?”

蘇夏在一旁幫腔,誠懇地請求:“我小時候被狗咬過,心裏有陰影,能不能體諒下我?”

王一怡是個好姑娘,她看了一眼地上傻乎乎地舔著自己小腿的狗,配合地做了一個驚恐萬分的表情。她倒退數步,指著那條狗尖叫道:“好可怕好可怕,這狗竟然在舔我!”

蘇夏目瞪口呆,沈諾恨鐵不成鋼地罵她:“你神經病啊。”

“神經病罵誰?”

“神經病罵你。”

王一怡抱著手臂笑得得意揚揚,沈諾吃了一記悶虧,再無勝算,鬱悶地關門走了。

三、

幸好王一怡後來帶著狗去了鄉下奶奶家,得以讓整個小區的人清清靜靜地過完整個夏天。沈諾和蘇夏準備的英語演講也即將進入尾聲。沈諾收拾好東西送蘇夏下樓,忽然他聞到風中傳來的異樣氣息,沈諾悚然色變。果不其然,王一怡牽著明顯長高長壯了的哈士奇威風凜凜地從家裏走出來。一個暑假後她曬黑了不少,穿著棒球衫,反戴漁夫帽,結實挺拔,乍一看,主人和狗越來越像了。

她也仗義,逍遙快活了一個夏天也不忘給他們帶禮物,都是鄉下自製的薯餅玉米團子,天然安全無汙染。吃人家手軟,再抓狂的沈諾也開始變得好脾氣:“先放你那兒,晚上我來拿。”

“回頭你準忘。”

“亂講。”

到了小區車站台,久不說話的蘇夏忽然轉過臉,笑盈盈地看著他:“你和王一怡關係很好啊,在學校裏怎麼看不出來?”

沈諾想了想,還真是這樣。他們認識了十多年,一直住上下樓,雙方父親還是同一家單位的職工。可在學校的他們分明就是兩路人,他學習好,長得好,還是學校籃球隊的主力,非常招小女生喜歡;王一怡呢,成績中等,對人熱情,成天嘰嘰喳喳,沒有一刻太平。

蘇夏也不點破,可愛地歪著頭,說道:“幸虧別人不知道你們認識這麼久,要不然都以為你跟她在一起了呢。”

他驚了一下,學生時代的“在一起”絕對不會僅限於上課自習一起做功課這麼簡單,這三個字包含了小男孩小女孩對愛情所有的隱秘想象,這讓他倍感慌張。

他也不知道慌張的是“在一起”這個詞,還是對象是王一怡。

沈諾想了一個晚上,正糾結萬分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敲門,開門才知是王一怡來送他忘記去取的東西。如影隨形地跟著她的哈士奇嘴裏叼著籃子,而食物裝在了籃子裏。這一幕看得他呆在原地。王一怡沒察覺對方心中翻湧的思緒,得意揚揚地道:“我現在開始教它送東西,看起來不錯,它現在終於能分清楚咬住和咬碎的區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