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憂愁在當天晚上便消失殆盡,因為我接到了張俊的電話,
呂司令急急忙忙地走進我房間時,我正在伏案苦讀武俠小說。
呂司令慌慌張張地說:“瑕瑕,你的電話,是男孩子!”
我無視呂司令灼灼的目光,接過電話,禮貌地說了一聲你好。
電話裏立刻傳來張俊激動的聲音:“呂瑕,我答應你!明天放學籃球場見。”
說完他立刻掛斷了電話。
我的內心在咆哮!這是什麼情況,我還沒告白呢,他答應什麼?!
而呂司令的目光滿是狐疑:“瑕瑕,誰啊?”
我隨口應:“一個師兄。”
呂司令的濃眉立刻豎了起來:“防火防盜防師兄啊!”
呂司令真是知識淵博,但我此刻無暇仰慕他。我憂愁地把一臉八卦的呂司令驅逐出房間。
呂司令在房外撓門,他對這一通電話表現出極大的興趣:“瑕瑕,我們來談心……”
我表示我沒心情,我人生第一場暗戀結束得這樣快,毫無預兆就被答應了,這不符合劇情發展啊,不是應該在虐心虐肺虐膽囊之後才能抱得美男歸嗎?
張俊不按理出牌,我表示十分哀愁。
【童話裏都是騙人的】
按照約定,隔天我準時地去了籃球場赴約。
張俊興奮地跑上來,用星星眼看著我:“呂瑕,我們等你好久了!”
我們?這又是什麼情況?
被推上場的時候,我才明白,張俊要和我組隊玩一場男女混合雙打。我一直認為男女混合雙打這件事情隻能用在家庭教育上麵,何況約會不是應該吃飯逛街看電影嗎?為什麼要突破傳統地讓我打籃球?
但張俊不顧我的反對,我還是被推到了場上。
當張俊喊著滿身大汗的我防守進攻傳球的時候,我對愛情的幻想已經破滅得連渣都不剩了。我淚流滿麵,童話裏都是騙人的,戀愛一點都不浪漫啊。
下場的時候,打贏球的張俊興高采烈地表示,有個會打籃球的女朋友,他連投籃的命中率都高了呢。
但我一身臭汗,我感覺我對他還沒完全萌芽的感情就被扼殺在了搖籃裏。
張俊朝我挑了挑眉毛:“再來一場!”
我朝他咆哮:“你以為是喝可樂再來一瓶呢?!”
張俊對我的變臉十分不解。
我決定委婉地告訴他,於是唱道:“童話裏都是騙人的,你不可能,是我的王子。”
然後我轉身離開籃球場,決定讓張俊自己慢慢領悟。
可惜我高估了張俊的智商。
隔天放學後,他在我家附近堵住了我。
他的麵色很難看: “呂瑕,我要和你談談。”
我誠實地表示:“我深深地覺得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說罷我轉身就走,誰知道張俊卻緊追不放:“你給我站住!”
他的命令式口吻讓我十分不平衡。從小到大,連呂先生讓我站著我都還堅持坐著,你讓我站住我就站住了?別說門了,連排氣口都沒有!
我繼續往前走。
張俊衝上來扯住我的衣服:“婷婷都告訴我了!你真的隻是逗我玩的?”
我震驚了,沒想到郭婷玩的居然是無間道!失策啊失策!
我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放手!”
張俊氣紅了眼,他怒氣衝衝的樣子讓我感到害怕,但輸人不輸陣。
我怒目而視:“你別逼我出手,我一出手連我自己都怕。”
張俊怒極反笑:“你倒是出,我不怕!”
我鬱悶地瞪大眼睛:好吧你不怕,但你抓住我的衣服究竟是要幹嗎?
就在我這樣想著的時候,張俊竟把自己的臉湊了過來,眼看他離我越來越近,這是要劫色的前奏啊。
就在電光石火間,我聽見平地一聲吼:“呔!哪裏來的臭小子!”
一轉身,我就看到呂司令從老宅門口威風凜凜地疾步走過來,連京劇腔都用上了,可見呂司令是相當火大。
從小到大有人欺負我,呂司令隻要一聲吼,那些熊孩子都會嚇得一哄而散。
有了呂司令在,我頓時安心不少。
但張俊年少氣盛,非但沒被呂司令唬住,反而挑釁地瞪向他:“老頭,不關你事!”
我冷冷地看向張俊,他簡直是自尋死路,呂司令是什麼人,真是在老虎頭上拔毛。
呂司令走到跟前,用力地用拐杖撞了撞地麵:“給我放開呂瑕!”
但張俊並不從善如流,他用力地拉著我轉身就走:“我們換個地方談!”
我跳著腳叫道:“誰要和你談了,阿公快救我!”
說時遲那時快,呂司令舉起他的龍頭拐杖就打了過來,張俊閃了閃身,還是被打中了手臂。在籃球場上吵鬧打架的火爆脾氣一上來,就像在場上對敵對隊員那樣,雙手用力地推向呂司令。
呂司令下意識地後退幾步,但他賴以行走的拐杖還舉在半空,他一個沒站穩,人就直直地往後倒去。
我衝過去扶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呂司令整個人已經跌躺在地。
張俊嚇得麵無人色:“不關我事啊,他自己摔倒的!”
說完,他慌慌張張地轉身,一下子就跑沒影了。
呂司令低低地喊了一聲“瑕瑕”,他滿頭大汗,臉色蒼白,但還是淡定地囑咐我:“給阿公叫救護車,估計扭到腳了。”
我想扶他起來,但我一碰到他,他的臉色就白了幾分,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呂司令年輕一點的時候動過手術,麻醉過後他連哼都不哼一聲,但素來堅強的他居然痛呼出聲,怎麼可能隻是扭到了這麼簡單!
呂司令還是擠出笑容:“為了我的生命安全,你倒是快打電話啊。”
我忙不迭地應好,但拿著手機的手卻在發抖。我一邊打電話一邊驚天動地地哭道:“阿公你不要有事啊!阿公你堅持住!”
鄰居們都被我驚動,一個一個跑出來圍觀。
呂司令覺得我丟了他的麵子,他虎著臉:“瑕瑕,你電視劇看多了,阿公又不是快掛了,小傷而已,不許哭。”
但救護車來的時候,這點所謂小傷已經讓呂司令痛得昏睡了過去。
我默默地跟上了救護車,抱著必死的決心給呂先生打了個電話。
【來人啊,把我的拐杖拿來】
呂司令摔斷了腿,醫生表示老人家骨質疏鬆,還好沒摔到重要部位,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我忘記呂司令今年已經七十有八了,他早就不是那個可以背著我轉半天都不會累的呂司令了。他如今走路都要拄著拐杖,我怎麼會傻到以為他還能和一個健壯的少年抗衡並且凱旋?我覺得自己真是禽獸不如。
呂司令還在昏睡,明明受傷的不是我,我卻疼得不行。我用痛哭流涕來表示我已經受到了道德的譴責。
呂先生和伯父們趕來醫院的時候,我正躲在角落裏麵壁。
呂先生也不顧這裏是醫院,一把將我揪出了病房:“呂瑕,你給我好好交代。”
呂先生此刻就像鐵麵無私的包大人,我不敢有所隱瞞,把我如何挑釁張俊,卻差點釀成大禍的前因後果詳細上報。
我該慶幸呂先生手上沒有狗頭鍘,否則看他凶狠的眼神,我今天小命休矣。
但我忘了呂先生還可以用他那蒲扇大的巴掌當武器,他瞪著眼舉起了手。
如果換在平時,我會打滾撒潑,控訴呂先生居然對親生女兒下這種毒手,但此刻我隻是把腦袋擺正了,把臉伸了過去。
我主動獻臉,呂先生卻下不了手了。
我估計他下不了手的大部分原因,是病房裏傳來的那聲極其微弱的怒吼:“臭小子,你敢打她試試!”
呂司令醒了,我和呂先生幾乎同時衝進了病房。
我趴在呂司令床上,笑眯眯地跟呂司令打招呼:“阿公,你醒啦?”
呂司令不應,他伸手過來想要摸我的臉,卻因為打著吊針,沒法抬高,隻是盯著我問:“瑕瑕乖,他揍你了?揍哪裏了?疼不?”
想我呂瑕行走江湖多年,什麼風浪沒見過,學籃球的時候被砸無數次我都不哭。呂司令一句話,我的眼淚卻不爭氣地噴薄而出,大有水漫金山之勢。
眼前這個摔斷了骨頭的老人,一醒來自己都顧不上,隻關心我有沒有挨打,疼不疼,我感動得差點哭岔氣。
呂司令手足無措,他越安慰我越哭得厲害。
無奈之下,他隻好把氣撒在呂先生身上:“臭小子,吃錯藥了,居然想對親生女兒下這種毒手?瑕瑕是你買蔥時送的?”
這一質問戳中了我的痛處,我當下哭得更厲害。
我的哭聲激起了呂司令的怒火,他伸出手:“來人啊,把我的拐杖拿來!”
呂先生在一旁煞白了臉。
呂司令表示不想看到他,為了讓呂司令息怒,呂先生垂頭喪氣地站到了走廊上罰站。
半分鍾後,呂先生委屈地把頭伸進來:“爸,其實我才是你買蔥時送的吧?”
呂司令愣了一下:“來人啊,把我的拐杖拿來!”
呂先生狼狽遁逃。
【女俠複仇記】
張俊提著水果籃戰戰兢兢地來了醫院,本來我風風火火地就要出手,但呂先生等壯漢已經先我一步,把敵人包圍了起來。
於是我斜靠在呂司令的病床上,一邊和他分享我剝好的橘子,一邊看著張俊苦著臉站在包圍圈裏誠懇地承認錯誤,並保證再也不糾纏我。
呂司令揮揮手:“小屁孩一個,算了。”
呂司令如此寬宏大量,我們一群人都受到了驚嚇。我表示不能就這麼算了,但呂先生等人卻站在呂司令那邊,他們一致認為,我才是害呂司令入院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