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帶笑的神情背著暖黃色的燭光,臉上的輪廓俊朗分明,讓人瞧著心猿意馬。哪怕他現在斷言明天早上的太陽會從西邊出來——
這麼拙劣的鬼話,她自然不相信的。
但是這個人,從來都不會也用不著對她說謊。
他用那麼認真的表情說他看得懂,就定是真的懂。
“嗯?”他目光動了動,從鼻腔裏冒出一個曖昧不明的單音節,提醒她考慮得夠久了。
有些話,早晚瞞不過去的。
顏霜遲兩手揪著腰帶,指尖在凸出的繡花上摳來摳去,“那個……我就是……在辛夷宮找到的。”
或許是他眼神太過犀利,她實在受不住,又把過程細細講了一遍。
完事還撲棱著一雙大眼睛望著他,表示自己說的是實話。
“嗬……”蘇漾聽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顏霜遲小心髒一抖:“……你笑什麼?”
“沒什麼。”他雲淡風輕地答道。
緊接著,屏風後一陣嘩啦啦的響聲,小廝已經換好了一桶水。他把手裏的這張鬼畫符還給她,半個字沒提幫她解惑的事。
顏霜遲萬萬沒想到這人居然輕輕鬆鬆就把圖還給她了,一點沒計較自己將他的話當作耳旁風夜探辛夷宮的事。然而她還是覺得不靠譜,心裏七上八下的,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不在麵前了。
她下意識地望向屏風,隻看到一抹若隱若現的,令人血脈賁張的肉體輪廓。
瞬間臉紅了個徹底。
“蘇漾。”她一咬牙一跺腳,脆生生地喊他。
“怎麼?”
他一邊問著,一邊抬腳踩上凳子。
顏霜遲緊緊捂著眼睛,剛要開口,就聽見一陣水聲,挾著淡淡芳香的熱水隔著屏風都濺了幾滴在她手背上。
媽蛋,這人肯定是故意的……
忍字心頭一把刀。
“蘇漾。”她又喚了一聲,帶著些許嬌嗔,“我保證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乖乖的,絕對不擅自行動。”
“這種話以後不必再說。”他透過屏風望著她,語氣平淡無波,“你若能做到,那就不是你了。”
沒有責備和怨氣,滿滿的都是無奈。
他拿她沒有辦法。
說重了心疼,懲罰更是舍不得。無論好話還是壞話,權衡利弊,循循善誘,奈何她聽得進去,卻做不到。
好在她雖然鬧騰,尚有自保的能力。
顏霜遲以為自己真的是錯離譜了。想想也對,如果換成是她三令五申不許蘇漾去逛窯子,他還瞞著她偷偷去逛窯子,恐怕不止生氣這麼簡單。
她真的會斷他一條腿的。
想到這裏她就忍不住一陣惡寒,萬分寶貝地摸了摸自己的腿。
屏風後的水聲斷斷續續,她仿佛能感覺到熱浪撲麵而來,可是桶裏的那個人,卻讓她覺得冷冰冰的。
他泡了很久了,一直都不說話。
“喂。”她伸出手,小指頭從兩扇屏風中間的細縫裏伸過去,探向另一邊,“你別不理我啊。”
說著勾了勾手指,也不知道他看沒看到。
蘇漾閉目養神了一會,聞言睜開眼睛,就被那一截小指頭逗樂了,他站起來,輕笑聲被嘩嘩的水流聲蓋住。
顏霜遲見他起身,一下子慌了神,在糾結是遮眼睛還是轉腦袋的時候不小心碰歪了屏風,手指卻沒來得及抽回,被卡在了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