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左道通當上掌教之後北京城就再也沒有消停過。先是總統換了一撥又一撥,像走馬燈一樣。隨後日本人又來了,這一仗一打就是好幾年。等打跑了日本人,國民政府和共產黨又開始打起來。老百姓忍了十幾年的戰亂,好容易熬到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來聽說蘇聯和中國關係開始惡化,同時老天也跟著一起搗亂,一下就是三年自然災害。接踵而來的,是一場席卷了全中國的十年動蕩歲月。
這時候已經到了1971年,左道通也從一個二十一歲的小夥子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幾十年中,他去過很多地方、結識了很多的朋友。從中國一解放,左道通的身份就不再是道士,因為那是一個打倒一切封建迷信的年代。但這點他並不在意,因為他本來也不是道士,那隻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假象。為了繼續生活,左道通變成一個在村裏教書、看病,住在無主小廟中的知識份子。巫教教徒在兩千多年的打壓中,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已經變成了他們的家常便飯。
在不外出時,左道通還是像平時一樣教書治病。隻不過現在不是在私塾教書,而是在一家鄉村中學,教的是語文和曆史。本來在那個年代,作為知識份子的他應該受到衝擊。但一窮二白的經濟狀況救了他,解放之前是身無分文,全靠周圍的鄉親救濟。而他和鐵冠道人住的那座小廟,也根本就沒有主兒。所以在劃分成份時,左道通被劃為光榮的無產階級,這也讓他躲過了很多麻煩。而鐵冠道人躲避麻煩的方法更為直接簡單,在六零年自然災害時就去世了,享年八十三歲。對於當時的人來說,也是個老壽星。因為鐵冠道人道士的身份,村裏不敢大張旗鼓,隻是簡簡單單給他辦了一個樸實且嚴肅的葬禮。平時除了去學校上課,左道通就利用業餘時間學習各種知識。在他當教師的二十幾年中,自學了中學、大學的所有科目。
1980年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拂了整個中華大地,左道通也再一次恢複了他道士的身份。並且在恢複高考製度後,他以不錯的成績拿下了中國神學院的學士學位。同時他對曆史、哲學和神學過人的造詣,再加上曾經有幾十年教書的經驗,被校方賞識留校成為了一名助教。一個月能開六十多塊錢的工資,單位還分給他一套共用廚房和衛生間的職工宿舍。對於一直都孤身一人的左道通來說,樸實節儉的生活非常適合他,讓他感覺很舒適。但這幾十年裏,師傅曾經對他說的,振興巫教的話卻時時令他沮喪。連子女都沒有的他,幾十年也沒收到一個徒弟,難道巫教掌教就要在自己這一代絕根不成?這樣的問題,經常讓他感覺懊惱和沮喪,擔心死後無顏去見曆代祖師。
幾個月後一天,他接到曾經一位好友寄來的一封邀請函。原來是好友的孫子辦滿月酒,想請他出席。當時北京城中的飯館很少,滿月酒和現在不同是在家中舉辦的。左道通從好友兒媳婦懷中接過他孫子,四目相交的一刻,那感覺就和當年鐵冠道人在左安門第一眼看到左道通時一模一樣。
飯後左道通向他好友說出自己的想法:想要收這個孩子做自己的徒弟,將自己一身的本領和學識全部傾囊相贈。好友自然很高興答應他的要求,並且還請他為自己的孫子起名。這孩子姓劉,左道通想了一下給他起名海川,取“海納百川,壯誌萬裏”之意。終於收了一個徒弟,他的心情自然高興,晚上又在好友家裏喝了一頓拜師酒。
九點多,就著淡淡的月光,左道通滿心歡喜地回到自己的住處,卻發現門口有一個人影在不停的張望。到近前,左道通才認出來此人是以前他所在山村的一位同鄉,名叫劉永才。左道通知道他一共生了五個兒子,老大、老二小時候就在自己所在的學校念書。
一看到左道通,劉永才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雙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起來。左道通連忙把劉永才讓到自己屋裏,詢問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劉永才哭哭啼啼了好一陣子,才對左道通講出自己這次來找他的目的。劉永才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前天都不幸去世了,剩下的三個兒子也都性命垂危。這次來,就是想請左道通看在以前幾十年鄉親的份上,救救他剩下的三個兒子。
左道通一聽,連忙表示一定幫忙,並且勸他先止住悲聲給自己講講,剩下三個孩子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劉永才告訴他說,事情發生在一個月以前。三兒子劉三福幫父母上山砍柴火,結果回來的時候不僅兩手空空,而且雙眼發直。不管父母跟他說什麼,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一頭倒在炕上便睡。從此以後,劉三福一直都沒有醒過來,而且身上長出好多的青斑。開始劉永才以為兒子是得了什麼病,於是從鄉診所請來醫生。檢查了半天,醫生也沒弄清楚這究竟是什麼症狀,隻好建議他把兒子帶到北京的大醫院做近一步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