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儲雋下完聖旨,就閉著那雙狹長的丹鳳眼,隨意靠在龍攆的靠背上,沉冷的命內侍總管銀塚即刻擺駕回掌乾宮,不再多言。
內侍總管銀塚側眼掃了掃自家主子的龍顏,暗自猜測他該說點什麼才能為顏婕妤宮裏的奴才宮女們求求情,讓他們少受點痛苦。
皇帝儲雋自然感受到了銀塚猜測的目光,他動了動被眼瞼遮蓋的墨黑眼眸,語氣愈發沉冷。
“是朕的話不管用了嗎?”
嚇得站著除了抬著龍攆的人,其餘全部慘白著臉不顧疼痛直直跪了下去,趴伏在地上,而一直跪著的人更是隻敢微弱的吸氣,不敢出氣。
拿著拂塵的內侍總管銀塚也不例外。就算是從小一起長大,但一個是君一個是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果說先前的動靜不算大,現下可謂觸目驚心。這麼大的動靜吵到了在內殿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穩的顏九思。
她微微睜開眼睛,抬手拍了拍額頭讓自己更清醒一點。掀開應該是她睡了靜兒給她蓋的薄錦,下了貴妃椅,穿上繡錦鞋抬腳往殿外走去。
顏九思略感奇怪,這宮裏的人都去哪了?怎麼也不見靜兒她們仨個?
她腳步輕移,白色水袖宮裝的裙擺長及拖地,步履間搖曳生姿。那剛睡醒還帶著惺忪的眼眸,似媚非媚,如含著耐人尋味的訴說,看的人心中一蕩,不顧一切的納入懷中疼惜。
宮門口靠著龍攆的皇帝儲雋在微抬眼眸間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麵。
當真是驚鴻一瞥。
他緊了緊放在身側修長有力的大掌,看來是避不過去了,本來想著等她醒了得知旨意時他早已回宮,可以避免……心髒某處的微軟。
顏九思也自是看見了一眾陣仗,她思量這麼快?她可是為了能讓他來準備了個齊全。現下東西還沒出手,人倒先來了。
她思量間已抬腳走至龍攆前,得體端莊的盈盈一跪,禮儀俱全的令人側目。說出來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頓覺如聽見登峰造極的琴師在彈奏梵音。
清徹和雅又淡人心神。
“皇上萬歲萬萬歲,皇上吉祥。”
又道:“嬪妾未及時接駕,還請皇上恕罪。”
好一個聰明又拎得清的女人,在場的人內心無不讚歎。
皇帝儲雋也是在內心深處暗暗誇讚,好一個聰明不屈撓的女人。
沒有一開始就說自己有錯,反而先躬身誇耀。
皇帝儲雋雖然誇讚但是不露聲色,就這麼麵無表情,看不出喜怒眯著眼眸直直的盯著她,一言不發。
顏九思跪在地上垂著臻首淡然的等著皇上發話,就這麼頗有種你不言語我即不動的恭然等候。
半響,皇帝儲雋先是敗下陣來,他揚了揚精致的眉眼,眼眸中墨黑的漩渦微微蕩起,好似能吸人魂魄。
皇帝儲雋微啟薄唇,低沉不帶絲毫感情:“恕罪?你一個小小婕妤就想要擺布朕的決定?不,朕忘了這會兒你已經不是婕妤,而是貴人顏氏。”
話音剛落他就暗沉著眼眸,仔細的觀察這個即使跪在地上低人一等,也淡然自若的女人臉上浮現的細微表情。
可惜他算盤打錯了,顏九思沒有驚慌也沒有失措,更沒有求饒,她隻是靜靜的垂眸低聲應道:“謝皇上懲罰,嬪妾日後定當嚴加思過。”
一切都像是微風清清拂過,細雨綿綿微下,河水靜靜流淌,不急不躁,不深不淺。
那一刻,皇帝儲雋能想到的就是三個字——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