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片刻，皇帝儲雋嘲諷出聲：“顏愛卿的女兒果然不一樣，有顏家這座大山可以靠背，一點後顧之憂也沒有。”
顏九思內心也是暗嘲，她是顏家的女兒，這顏家也確實是一座大靠山，可惜她是人人欺之的庶出，可惜能靠的不是她的背。
可惜可惜，真可惜。
她掩住情緒，抬起頭眨了眨眼睛，淡然內斂：“謝皇上誇獎。”
可不是一個好“誇獎”麼？
皇帝儲雋暗沉著眉，她竟然說這是誇獎。他分明在她的眼裏捕捉到一絲……自嘲。皇帝儲雋有點心疼，她是受到了怎樣的創傷才會露出這種自我嘲諷的心態。
這麼的蒼白無力。
一瞬間皇帝儲雋不想在這麼對勢下去，他不想再見到她露出這種表情，即使是轉瞬即逝。
皇帝儲雋在眾人揣揣不安的煎熬下，低沉冷凝的說了句：“回宮。”
內侍總管銀塚聽見此話從地上迅速站起，眼神暗示餘下的掌乾宮眾人，隨即不敢耽擱，這一次他聰明的不再多加猜測，甩了甩拂塵開口唱到：“皇上擺駕回宮。”
一大儀仗就這麼浩浩蕩蕩的來浩浩蕩蕩的回去，不同的是來時和去時的心情。
顏九思跪在地上跟著她宮裏的眾人一起喊著：“恭送皇上萬歲萬萬歲。”
等到全部走遠，看不見龍攆的背影，顏九思才淡淡的吩咐他們起來，自己也在靜兒的攙扶下起了身。
“小姐，皇上真是莫名其妙，翻臉簡直比翻書快，嚇死我了。”
簡書扶著另一邊，一臉劫後餘生的樣子，嘴巴嘟的滿臉秀氣可愛，讓顏九思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
顏九思溫和的安撫道：“書兒乖，日後可不許這麼莽撞，這說話要懂得在腦袋裏三回想三回繞，再在肚子裏斟酌一番方可謹慎出口。”
簡書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哦”了一聲，又開口問道：“小姐，那這皇上為什麼會降了你的位分？”
雖然說小姐沒有及時出來迎接也不至於這麼不講理吧。
可她一個小小婢女怎麼知道，自古天家向來喜怒無常，都道伴君如伴虎。
顏九思斂了斂眉，清瀲又媚惑的眼尾輕勾，詢詢善誘：“書兒，小姐我剛才說了什麼？”
簡書“唔”了下，單純清澈的回道：“小姐說，說出來的話要在腦袋裏三回想三回繞，再在肚子裏再斟酌一番才可以出口。”
顏九思寵溺的提醒道：“是謹慎出口，你要知道這話不能亂說，也不能不說，那就隻能學會精簡。”
精簡，就不會犯錯。
說著已經到了內殿門口。
顏九思抬腳跨過門檻，低垂著眼眸略帶嚴峻道：“有些話，剛剛殿外怕隔牆有耳，小姐我不好說。但現下進了內殿，小姐我就得教教你們，再宮裏怎麼才能一路過的安逸。”
“這宮裏的水太深，也許就連皇上和太後都不知道它的根底，你們隻是小小貴人的婢女誰都會輕看三分。”
“就像這秀女初選，你們知道太後為什麼教禮、度、言、容四方位？”
“你們以為太後真的隻是在選秀女那麼簡單？她是在謀利。”
“這後宮沒有誰清清白白。”
簡書不太懂，皺著眉認真思考，小姐的話是什麼意思。她必須弄懂，日後就不會犯錯連累小姐，小姐對她這麼好，她要好好報答小姐。
顏九思側眸看她，無奈的笑了笑，站在另一側的簡靜和簡畫卻是從頭到尾都在安靜的聽教。所以她們仔細的看到小姐的笑顏，仿若百花之王，讓天地都失了顏色。
怔愣間隻聽到一句淡然歎息的話如遠古而來：“書兒啊，你隻要記住初心不改既是佛。”
隻有佛才能這麼不悲不喜，不抱不怨，淡淡然的站在高處俯視著悲俗的眾生。
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天雷滾滾炸響在她們心間，初心不改既是佛。
天下間又有哪個能做到初心不改，大抵上都是世俗的塵埃。
顏九思也在心間問自己：那麼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