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
農曆三月初三 夜
烏雲遮月
月偏西
入夜,我和那位老先生待在打穀場裏,他說他能帶我找到我母親和我的父親,我相信他。
三月初,月如鉤。我記得那晚遠處的村子裏沒有一點光亮,好黑。就連木頭哥家的狼狗都叫的那麼匆忙。
白天時候,老先生讓我借了一個簸箕,我借了好久才借到。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村子裏的人看我的表情好奇怪。木頭哥要幫我,被顧大伯狠狠地瞥了一眼,木頭哥就沒敢邁出家門。
最後,還是隔壁三嬸給了我一個簸箕,我把它拿給了老先生,老先生那時候又插起了旗子,一邊插著旗子一邊還在手上掐算著什麼,老先生頭都沒回地告訴我:“去,一家要一捧灶膛裏的木灰,直到把簸箕裝滿為止。”
我去了,不過直到下午簸箕都沒有裝滿。我先去的顧家大伯家,大伯說他家的灶膛壞了。然後我又去了四叔家,四叔家裏有人,但是我叫了好久都沒人給我開門。那時候我很小,直到我去了六叔家裏。六叔一邊吃著飯一邊和我說他家今天沒做飯,我才知道大家可能是怕我賴上他們,畢竟,在他們眼裏我已經無父無母,無所依,我所靠。。。
二爺死了,昨天晚上大家都在逃命,二爺在護著大家。二爺想把死去的三叔引進村裏的破屋裏壓著他,屋子塌了,二爺也沒有出來。
傍晚天剛剛黑,大家聽了老先生的話,都早早地關了家門,沒有人出來。我一個人端著簸箕在村子裏走著,靜的很。一天都沒有吃飯了,我走的也很慢,直到餓的渾渾噩噩的我回頭不經意間看到了顧三寶的五姨太,我才加快了腳步,或者是說跌跌撞撞地跑。
因為白天時候村子裏有人說,顧三寶那個刁蠻的五姨太被死去的顧家大少爺掏出了腸子,死相很慘,就跟我看見的一樣,肚子是刨開的還有腸子從裏麵和血一起流出來。她在向我招手,不管我跑的多快,當我忍不住回頭的時候,總能看見她在離我不到五米遠的地方向我招手。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一簸箕的木灰被我的淚水浸濕了一大片,一邊哇哇地哭啊一邊跑,多麼希望有人開門讓我進去躲一躲啊。
到了打穀場,我回頭的時候那個女人還在向我招手,老先生過來了,他看了一眼那個女人,然後跟我說:“我們幹我們的活,不用管她。”
老先生從我手裏拿過了簸箕,我緊緊的跟著他,生怕那個女人把我給拽過去,當時我就是這麼想的。現在我還記得,當時我跟的很緊,踩了老先生好幾次腳跟。
老先生把簸箕裏的木灰顛了顛,在上麵畫了一個我看不懂的圖案,然後把自己的手指咬破,往木灰裏滴了好幾滴血。後來我才知道,老先生的一滴血值好多大洋。
跟著老先生到了他插旗子的地方,我數了數,一共是六十個旗子,每個旗子上都有字,當時不知道是什麼字,後來才知道,每一個旗子上麵是一個天幹或是一個地支,天幹地支六十個一共是六十個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