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學院跟三個月前隨心所欲的簡單授課不同,須要按部就班的。第一步,磨墨,攤開白紙,關在房間裏,開始默寫。不謀萬世,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不足謀一城。謀長遠,於長遠地觀察問題,即作出長期安排。以國家政策,利益,發展為前提,群眾意願,結合自身條件,綜合所得,以為是。處事識為先,斷次之。識,全麵統觀,相互比較,注意變化,創造條件,左右視聽。以道日新,自在人心。我向來不以為環境決定一切,也不覺得命運天注定。視其所為,以意誌力,忍耐力,行動力,毅力等心力,而後,為人處事,交朋往來。蕭笑話我,說我是徹底的唯心主義者。筆尖在紙上略略一頓,牽起嘴角微微一笑。我向來自私任性,喜怒形於色,做事也是如此,唯有懶得二字,處處束縛於我。其實,天塌於我何幹。地陷於我何幹。人死於我何幹。雖多次說服自己,身體也自作妄為,內心仍是不肯罷休。青山綠水,小橋人家,炊煙嫋嫋。孩童往來,純樸質樸,又或是天真無畏。不過異鄉異地人,於我何幹。××× ××× ×××趁著上課,我讓學生們說一說他們聽到的奇聞趣事,主要是想了解這個世界的大體情況和風俗習慣。理論總要跟實際結合在一起。寫好的那些,必須跟這個時代掛上鉤。否則,理論是理論,還是無用的理論。拍拍手掌,微微一笑:“那麽,就開始吧!嗯,先由……”“老師!我!我!我來!”大梁踴躍地舉手。“老師!還有我!還有我!”小六也巴巴地舉高手。我看看老大他們,安靜地坐在角落裏,盡量不引起人們的注意。再次微笑,我讓大梁站起來,然後對小六說:“等他說完就到你好了!!”緊接著是陳七家的孩子小陳,再接下來……當時的想法很簡單,沒想到卻聽到了不得了的事情。當時的我有瞬間的石化。是我聽錯搞錯弄錯了嗎?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它竟然……不可思議,算是另外一方麵的進步……還是退步呢?下課了,我還沒辦法回過神來。“老師!老師!”我猛地回神,和藹地笑著,摸摸小陳的腦袋,問:“你怎麽還不回去?有事要找老師麽?”“嗯!”小陳大力地點頭。“那……是什麽事找老師呢?”小陳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勺,說道:“也不是……”“不是什麽?”“不是我找老師,是我爹……他叫我來問老師,你現在有空沒?”我詫異地抬頭,下意識地望窗口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個人影在院子裏局促地縮手縮腳坐著。他的腳邊,是一大堆的竹子簍子。我走過去,笑了笑,道:“大哥怎麽來了?這些簍子……”陳七抓了抓頭:“大夫說先把這些拿回來,他帶著村裏其他無事做可的人去南邊那座上采藥草,簍子不夠用了。”哦。是這樣麽?不過,柳延不在,無法考證。呃……我並非不相信他說的話,沒有懷疑的意思,隻是……這些簍子讓我回想上次的千層底。純樸的鄉裏人。“大哥來找我什麽事?”互相無語了一陣,我決定單刀直入,不然,太陽早早下山了,我們還在互相比誰的眼睛比較大。“那個……先生可否將明天下午空出來?孩子們可以放假!!村長都跟家長們說好了……”咦?咦??“怎麽了?”“拜托您!先生一定要把明天下午空出來。”陳七以為我要拒絕,急得汗都流出來了,語氣更是加上了敬語。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我知道了,放心。”陳七一下子露出似是愧疚,又似乎感激的表情,連連道謝。“那我走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他把那些藥簍子搬進柳延用來上課的院子,匆匆道別,急急地下山去了。我納悶地搔搔頭,不明所以。莫非是……私密的事情需要我幫忙?私密的事情……關於……呃,男人那方麵?!××× ××× ×××施施然回到房間,忽然發現老大正聚精會神地翻看我昨天晚上寫的東西。我看到那個東西,忽然又想起了小陳在課堂說的那個故事……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昨天才複習了一遍不太好的記憶,現在就來考驗我的心髒,有點受不起啊。小陳說的就是晉國一個有名的男妻鬥官的故事……至於故事內容,一個男人,能拿出來的手段有很多,這裏我就不特意說了。不過,那個人的名字讓人印象深刻啊。花囚,囚的是花,是人,還是心呢?主要的是……男妻啊!在我的那個年代,同性戀已經合法,但是……還是不被所有人接受……這裏居然!!居然,男妻啊……我到這個世界,六個月,活動範圍堅決不超過西山。我不太愛與打交道,一是我不太擅長,二是我不太會說話。蕭家弟弟就說了:“如果你不會說讓人覺得舒服的話,那麽就幹脆沈默好了,那樣還能給人以威懾和神秘感。”這個世界的曆史,我以為它會離我很遠,所以問也沒問。被人問起,也說是摔到了腦袋,很多事情記不住了。鄉裏人淳樸,也沒為難我。而且,我主要想學習的是如何在鄉下的古代活下去,世俗於我,無物啊。蕭曾經對我說:“你來到一個新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觀察周圍的環境,大環境──國家性質,領導人,世家,他們之間的關係等等;小環境──你住的地方,鄰居,大街小巷,捷徑,轉彎後麵有什麽,店鋪,老板老板娘的脾氣如何,街坊的關係如何等等等等;從這樣複雜的關係裏,你要找到最有利的方麵,抽出來用……”真是不受教啊……蕭那個時候還特別注明了:“這個呢,用來站穩腳跟,用來逃跑,用來做壞事……”我沒問過這個國家的情況,沒有了解這個國家有權有勢的人姓什麽,關係之類的我也沒想過,連習俗,我都還不清楚。我甚至不記得這個村子裏有多少戶人家,家裏有哪些人,他們之間的關係如何。在我開辦的學堂裏,我幾乎有一半的人不認識。我最會的不過是,當別人向我打招呼時,我微笑地回應,然後在別人聽不見看不見的時候,悄悄地問自己:“剛剛那人是誰啊?”問過了,笑笑,也就過去。現在果然受到驚嚇,得到教訓……於是,事情真正到頭上來,我才覺得有點不妙。真是……糟糕極了!!老大察覺到有人進來,居然用力地將那遝紙迅速地塞進抽屜裏,才小心翼翼地抬頭,看見是我,露出靦腆的笑容,垂手立在邊上,低低地喚道:“先生。”“你覺得怎麽樣?”他露出疑惑的神情來:“什麽……怎麽樣?”我挑眉,某根惡劣的神經蠢蠢欲動。“剛剛的那些啊?!我可是辛辛苦苦一個晚上呢!評價兩句吧!”他瞬間驚嚇地瞪大眼睛:“先生!”“沒有關係,沒有關係,你大膽地說說你的看法吧!”我壞心眼地拾掇他。“先生……”他頗為無奈,“這些東西,先生該好好藏起來。”啊?為什麽?“先生不是這麽白癡吧?!”喂~!喂~!喂~!小孩子就得有個小孩子樣子吧……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啊?!聽聽你那口氣……瞧瞧你那表情!!!先生太和藹了嗎?!!於是,某小孩被我憤憤掃出門去煮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