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飯沒多久,界思將今天必須緊急處理的事,快速認真地一一處理完畢後,就帶著諾回到撫園。陽正在修剪花枝,看他們來了進屋內洗了手,端了茶水點心出來,放在外麵蔭涼處的石桌上,這才正式招呼他們。
諾一直盯著他,直到看到他邀請的動作時,才在界思的鼓勵下向他走去。
陽先坐好後,諾才被界思給按著坐下,“你應該自己問清楚。”他在諾耳邊悄聲說。諾點點頭,界思扶著她肩膀看著陽,“我還有事,晚點我會來接她。”說完給兩人鼓勵的一笑後就離開了。
“呃,”諾不知該如何開口,“我……”陽慈愛地看著她,“你長的很像你母後。”
“我母後……,”諾有些緊張麵部僵硬地神經開始放鬆。“是的,很像。”陽點頭肯定地說。“來,喝杯水。”
諾小心地接過沿著杯緣,偷瞧眼前的陽,有點熟悉但又陌生。陽看到諾這些動作,誠懇地說:“你有什麼想問的,盡管問。”
諾點點頭,喝了口水後,怯怯地放下杯子,“你,我,對不起,我不知道該如何……該如何,”她指手畫腳了半天,最後還是徒然放下手,低了頭。
陽笑著打斷她,“沒什麼,你要問的是你的身世是嗎?”諾迅速抬眼看了他一下,又低下頭,隻不過略微點點頭。
陽感慨地看著她,起身背對著諾又重複了一遍事實。諾低頭仔細聽著,從他的語氣中她可以感受到父王當日選擇的無奈,對她的擔憂,對母後的思念,以及對她們最深的愧疚,她想要安慰卻又不知該如何去做去說。
陽待說完一切後,轉身看向諾,發現她出奇地平靜,沒有任何的表示,無憂無喜地靜靜坐在那。他不得不重新坐下來麵對諾,“大約一個月前,這裏的結界被界思打破才將我從悔恨中驚醒。在逃避了這麼多年,你肯定受到了很大的傷害。我想為你做些事,希望可以彌補一下。”
諾抬頭正視他,“我在這裏一直很好,入琴一家都很照顧我。隻是哥哥來了後,我才開始懷疑我的身世,一直想知道這樣安排的原因。現在我知道了,謝謝。”諾說完像是鬆了口氣似的笑了起來。
陽看著她,好想伸手去摸摸她,但忍住了,“好了,該吃飯了,你要一起嗎?”
“呃,我想,”正說著,界思已經出現在諾的身後,拉起諾的手,說:“謝謝,不用啦。”
陽本已熱切的眼神刹時黯淡下來,“我明白了,你們回去吧!”說著要伸手收拾東西。諾猶豫地看了界思一眼,想說又不敢說。界思抱緊她,“給彼此一些時間好好想想。”他說完後就帶著諾離開,留下陽一人玩味著界思說的話。
回去後,界思並沒有過多地詢問諾,隻是說她累了,讓她去休息。自己走進書房接著處理政事。諾獨自一人回到房裏,煩惱著該如何對待這個陌生的父親,認,還是不認,認了後該做些什麼,……她好想去問界思,但又不想打擾到界思,自己的事自己應當可以處理的很好。
第二天一早諾準備了一些點心,還有一些生活用品,和入琴一起去看陽。一日一日地接觸,諾與陽漸漸熟悉,兩人像約好似的誰都不再提起以前的事,兩人父慈女孝的,倒也和和樂樂的。界思從那以後也沒有再次介入這件事,什麼都不過問。諾也忍著沒有去找他,隻是每次她或高興,或遇到難題時,會靠在他身上歇一會。
婚典第二天就要舉行,陽留住諾一同吃了晚飯。其間他好幾次想問,但總到跟前又轉了話題。諾也幾次想說,可又臨時忍住。收拾完畢後,諾道了晚安,就要往回走時,界思出現了,諾和陽都頗有些驚訝。界思微笑著拉著諾,看向陽,“今天我想我該來拜見嶽父大人的。”
陽更加意外了,一會看看界思,一會看向諾。諾也向有些意外,但隨後明白界思說了什麼後,麵上一紅,哆嗦著嘴唇,抬頭看向陽。界思偷偷捏了捏她的手。諾鼓起勇氣,小聲地喚了聲:“父親!”
淚水一下子湧進陽的眼眶,他很久才應了一聲。
界思又開口了,“好了,今天晚上你要好好休息。嶽父,明天一早會有人接你參加婚典。諾,我就先帶走了。”
陽點點頭,一直送他們出了大門。
婚典按原定程序順利進行,諾真正成為突巷國的王妃。陽高興地從頭至尾都滿眼含淚,他為諾高興,她找到了真正關心她的人。一直以來,他看著界思為諾所做的每一件事,他張開他的羽翼,一邊小心地看護著諾,一邊又留她無盡的空間,任她去飛。界思會是一個好丈夫,更會是一個好君主。他在突巷這段時間裏曾聽了許多關於界思的傳聞,一切又都不攻自破,他是一個盡職盡責的明君,突巷的未來是很肯定的。
婚典整整用了三天,全城共慶。其實第二天,界思就帶著諾,住在撫園陪著陽。陽也因為高興多飲了幾杯,睡至午後才醒過來,看到界思與諾兩人相親相愛的,甚是欣慰。他叫過界思,邀他一同去爬山。界思仿佛早就準備好了,平靜地跟在他後麵往山上走去。
當兩人站到山頂迎著風時,陽側看向界思,“謝謝你。”
界思背著手,側身麵向陽,“我第一次見到諾時,她就像是一隻精致的娃娃。可這正好激起了我的好奇,開始一步步逼著她,讓她慢慢學會釋放感情,有了歡笑,而我也一點點為她的神秘所吸引。那天她第一次倒在我懷裏,我當時的感受是恨不能殺了弄哭她的人。直到送她回去,打破結界時,我才知道她一再拒絕我的原因。當時我甚至有起兵的念頭。沒想到現在可以如此輕鬆的解決。”他笑著又轉回來,“所以別說謝謝我。”
陽了解和讚賞地伸手拍了拍界思的肩,“諾的陪嫁物品,過兩日就會運抵,不會太遲吧!”
界思不以為然地笑了,“其實她已經拿到她最期待得到的了。”兩人相視一笑,所有一切都不用再多說了。
突如其來的一場雨,讓兩人都頗為狼狽地下山。諾燒好了熱水等到他們洗完澡,又燒了一鍋熱呼呼地肉湯,逼他們喝完。第二天,他們一早起來,就發現陽神態中有些疲憊,均認為是一時間累的,所以未加留意。可誰知就過了幾天,陽的精神愈加萎靡,他們才開始急地找大夫診治。
陽身體本就有宿疾,加之以前心中無法釋懷當年的事,一直鬱悶在胸,又操勞過度,本已是虛弱至極,淋雨受寒徹底引發了這所有病症。所有大夫診治過後都搖頭歎息,稱無力回天,隻能開些藥維持一段時間。
界思抱緊早已陷入悲痛中的諾。她依著界思的臂膀低聲哭泣:“如果我早點看出來多好,我……”諾深深地自責。
界思的手指放到她唇上,阻止她再說下去,“聽著,這不是你的錯,不是,知道嗎?現在你一定要堅強,別讓他再擔心了,明白嗎?”到最後,他也不知該說什麼了,隻能抱緊諾,給她最強有力的支持。兩人相擁無語,相互勸慰。
界思一麵派人去維晴送信,一麵悄悄開始為陽預備後事,讓諾得以全心全意地照料陽。
黎一接到消息就不顧一切地趕過來。陽見到他之前已是臥床多日,水米不進了,可他一見到黎,精神卻好了很多。諾默默地退了出來,留出空間讓他們好好聊聊。
界思看著她這段時間的日夜操勞,心疼地讓她借這段時間去休息一下。諾應著,卻遲遲不肯離去,界思隻好抱起她,讓她蜷在自己懷裏閉目養一會神。
諾剛有些睡意時,黎的哭聲就傳了出來。界思帶著她一同衝了進去,就見黎伏在陽的床沿,肩頭抖動不已。陽安祥地閉著雙眼,溘然長逝。諾不願相信地一下子癱倒在界思懷裏。
過了幾天,待諾稍恢複一些後。黎就提出要護送陽回國安葬的要求,諾堅決要求跟隨。界思理解地沒有阻攔,隻暗暗交待入琴要小心侍候,自己也決定待將大事妥善安排後盡力趕去彙合。
匆匆準備了三日,諾就跟著黎一同扶柩回維晴,因為黎來時匆忙,並沒有多少隨從,且也不想過於張揚,所以一路上都是界四派人為他們先行打點一切。
進程是緩慢的,不過倒還一切順暢。路上黎一直心地照顧著諾,也慢慢開始了解諾,這時他才能理解父王所說的她比我們任何人都堅強的含義,她是該獲得幸福的,諾與界思是如比相合,兩人也一定會幸福的。
一行人終於到了紫霧城中的驛站,隻要穿過這裏的城門就算進入維晴國的地界。維晴國那邊接應的人要四天後方能到,大家商量後決定逗留在驛站內,等待那邊的人。黎也借此向諾介紹了維晴的各處風土人情,諾是聽的津津有味。
這一日,兩人正聊得高興,門外卻不時有喧嘩聲傳進來,諾的注意力也慢慢被吸引過去。她喚來入琴,問外麵出了什麼事。入琴卻一徑閃避地支支吾吾不肯吐實。
諾感到有什麼大事發生,皺了眉頭,推開入琴的阻攔,自己尋著聲音直到大門處。隻見大門緊閉,外麵有人不斷叫器著,“出來,賤婦,出來,賤婦,打死她,妖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