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起的頭上,身上,全都包著厚厚的繃帶,包的像個木乃伊。
他緊閉著眼睛,看起來跟睡著了一樣,嘴唇還是蒼白的,因為失血過多,一時半會兒還緩不過來。
現在就算我站在他的眼前嚎啕大哭,他也不會聽到,不會有任何反應。
剛才他從手術室裏被推出來的時候,除了消毒水的味道,我還聞到了酒的味道。
現在我提著的那顆心,稍微放下來了一點,我盯著裏麵的夏起,冷靜下來以後,大腦也開始恢複了正常,有件事我真的怎麼也想不明白。
夏起是個看上去大咧咧不靠譜的人,實際上他從來不會真的胡鬧。酒駕這種事,在他身上發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而且他今天是要回公司繼續工作的,在去公司的時候,中午是絕對不會碰酒的,他怎麼會喝到醉成那個樣子?
他為什麼會去喝酒,還是說,他其實根本沒有回到公司,隻是騙我的?
所有的疑惑全都一股腦地湧了上來,擠得我的頭有些隱隱作痛。
我使勁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突然,我好像想到了什麼。
如果時間沒錯的話,那在夏起回來之前,他給我打過的那個電話的時候,應該就是他開車之前。
他當時急匆匆的給我電話,問我跟誰在一起,我還沒說完, 他就著急掛了,這麼看來,他掛了電話以後,肯定就是立馬開車出來了。
夏起明知道自己喝了那麼多酒,還要開車去哪兒?
現在不管我怎麼想,都覺得夏起那個電話,肯定還有著什麼別的意思。
難道,夏起是想回來找我?
可是,為什麼?
我的腦袋裏又開始變得亂糟糟的一團漿糊,根本想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握著夏起的手機,用力的攥著,抓的我手心都有點疼了。
“回去吧,這裏有醫生看著呢。”沈安年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胡亂點點頭,感覺自己快要虛脫了,我現在的確應該回家一趟,看夏起這個樣子,一定又要住院很久,他平時的那些生活用品,我全都得給他帶過來。
還有最棘手的一件事,在等著我考慮,夏起現在還在危險期,我……應不應該告訴夏姨?
他還沒脫離危險期,夏姨要是知道了,保不齊就會承受不住,可要是不通知她,萬一夏起這次撐不過去……
我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對自己恨的咬牙切齒,胡思亂想也得有個限度,夏起絕對不會出事的,他絕對不會出事!
我深吸一口氣,像是為了證明給自己看,掏出了手機,在按下那個通話圖標的時候,我心裏還是跟著抖了一抖。
夏姨的聲音聽起來精神還不錯,問我怎麼會突然打電話給她。
我剛想開口又差點哭出來,好不容易才使勁掐著自己,快眼淚又硬生生憋回去。
我盡量平靜地對著電話,說,“夏姨,夏起他出車禍了,現在正在XX醫院,剛搶救完,你來看看他吧。”
電話那邊瞬間就沒了動靜,兩三秒以後,我才聽到一個顫抖的聲音,淒厲地竄了出來,“他出車禍了!?”
夏姨趕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淩亂的,她倒是沒哭,一張臉煞白煞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病人。
她來的時候我也已經從家裏趕回來了,帶了大包小包,好像潛意識裏總有個有些幼稚的想法,我帶了這麼多東西,我這麼累,打包這麼辛苦,夏起一定不會舍得讓我白忙一場,他說什麼都會醒過來的。
夏姨看著我,點點頭,“來了啊。”
她聲音特別輕,但那絕對不是因為冷靜,她眼神特別空洞,好像是在看著我,瞳孔卻像是散開的。
“沒事阿姨,夏起肯定能撐過去的,危險期就三天,他一定能撐過去的。”我安慰她,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我知道,我知道,這個孩子從小就堅強,甭管傷的多厲害,從來都沒事的,我知道。”
夏姨還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她笑的特別僵硬,“這孩子啊,還特別孝順,他爸出事那會呀,他就跟我說,媽,我肯定不能像我爸一樣,我一定好好的,陪著你,照顧你……”
“對了,他今早還給我打電話呢,說他工作一定努力,爭取明年就讓我住上新房子……”
夏姨的眼眶刷就紅了,突然就抓緊了我的手,“程程啊,你說,為什麼,為什麼啊!他不是說好了要好好的麼, 怎麼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呀!”
我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情緒,夏姨這麼一哭,我也忍不住了。
在重症監護室門口,我們倆抱頭痛哭,醫院裏人來人往,不敢哭的太大聲,隻能壓抑著,眼淚流了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