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頂頂音樂創作的審美特性
欣賞·評鑒
作者:於瑞 席誌武
【摘要】 薩頂頂的音樂以其別具一格的風味而贏得了世界人民的普遍認可和熱情追捧。同時她也以一種超功利的創作理念、深刻的精神內涵、獨特的藝術表現形式和多元化的音樂元素,使中國的流行音樂在整體上得到了改觀,將中國的流行音樂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關鍵詞】 薩頂頂;超功利;天人合一;自語;多元化
[中圖分類號]J60 [文獻標識碼]A
薩頂頂是一個無法用常規來定義的歌手。她的音樂交織著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民族唱法與電子聲完美融合的多種音樂元素。《萬物生》和《天地合》兩張唱片在全球的發行,不僅給她帶來了世界性聲譽,同時也使得中國的流行音樂在整體上得到了改觀,將中國的流行音樂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從某種意義上說,薩頂頂對於當前的中國流行音樂具有著“裏程碑”的作用,誠如作曲家劉曉耕所說:“中國的樂壇上我們看到的是千人一麵,都是一個模樣,一種聲音。這個其實會令人討厭。而她(薩頂頂)的聲音突然讓我發現,怎麼還有這樣唱歌,怎麼還有這種語言。我雖然聽不懂她唱什麼,但是她表達的音樂的信息,讓我的神經觸動。”(CCTV-10人物專訪)薩頂頂以其極富顛覆性和開創性的音樂特質,給我們展現出流行音樂的另外一種可能性。
一、超功利的創作理念
中國傳統音樂美學的一個重要特點表現為功利主義的價值取向。如《荀子·樂論》中就明確指出音樂的特殊社會作用:“樂合同”,音樂可以使人與人之間保持一種和諧的關係。同時它也有著“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移風易俗”的功用。這種觀念直接給後世的音樂創作帶來深刻影響,一直到近現代。在19世紀末,中國處於戰爭和社會大變革時期,強調音樂的社會功能,努力讓音樂發揮啟蒙作用、為時代服務,幾乎是當時音樂創作的風尚。建國後,國內特殊的政治環境又使得音樂成為“階級鬥爭與生產鬥爭的武器”。文革時期,音樂僅僅是一種“政治聲音”。
改革開放後,逐漸寬鬆的社會環境以及經濟的繁榮,使得傳統“嚴肅音樂”開始麵臨著依托文化工業而飛速發展起來的“流行音樂”的極大衝擊。正如梁銘越先生所說,“由於人們已厭倦過去多年的說教音樂,取而代之的是通俗音樂的興起”[1]。20世紀80年代,一個全新的重感性價值、日常生活審美化、世俗化的社會環境逐漸形成,流行音樂也越來越成為迎合大眾文化心理需求的一個重要方麵。“人們需要具有娛樂文化性質的音樂來使自己獲得愉快。這種現象也一直保留至今,所以流行音樂的作者大多是為迎合大眾的文化心理而進行創作,內容多以日常生活、愛情的題材為主……”[2]
傳統音樂過於強調音樂的功利性,顯然不符合音樂自身的發展規律。而當前流行音樂又過於強調其商業性與娛樂性色彩,這使得中國的音樂陷入一種發展困境。
薩頂頂音樂創作的突圍成功,無疑給當今的中國流行音樂發展提供了極富價值的借鑒和參考。首先體現在創作理念上。薩頂頂的創作理念不僅是對於傳統功利主義創作美學的反叛,同時也是對於30餘年來中國流行音樂的超越。薩頂頂不止一次地在訪談中說到:“當去做藝術的時候,我們千萬不要有目的性地去做。”(《MOGO音樂專訪》傳奇女伶薩頂頂專訪)在她看來,最健康的創造藝術的方式,是使自己沉浸在藝術的世界裏。薩頂頂認為,音樂應該不為任何目的服務,它隻是一種不涉利害的自由的愉快,創作音樂就應該避免那種帶著目的的不健康的方式。“我覺得藝術一旦帶有了目的性,可能就會變得不是你最終想要的那個東西,也不會是你希望它達到的那個高度。”薩頂頂如是說。
音樂創作的“無目的性”,恰恰又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某種“合目的性”。拋開功利主義的創作理念,薩頂頂十分強調音樂與人的精神世界的溝通。她曾多次說明,《萬物生》是要給人帶來寧靜感,《天地合》則試圖傳達出一種喜悅感。薩頂頂認為,音樂與人的精神世界是冥冥之中沒有任何目的地結合在一起的。薩頂頂將音樂創作中的“感覺”擺在十分顯明的位置,她說:“藝術是某種感覺。”(雅燃獨家專訪薩頂頂)在創作一首歌時,她首先從感覺上進行定義,待感覺找到後,再把具體的內容填加進去。換句話說,“感覺”是首要的,而內容其次。從這個意義上看,音樂的內容首先就在於那種不依附於“具體歌詞”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也即體現為一種“合目的性”。實際上,我們可以將這種“無目的的合目的性”看作是康德“審美不涉利害”觀念在21世紀中國音樂創作的回響。
著名奧地利音樂學家愛德華·漢斯裏克(Eduard Hanslick)在《論音樂的美》中指出:“音樂美是一種獨特的隻為音樂所特有的美。這是一種不依附、不需要外來內容的美,它存在於樂音以及樂音的藝術組合中。優美悅耳的音響之間的巧妙關係,它們之間的協調和對抗、追逐和遇合、飛躍和消逝,——這些東西以自由的形式呈現在我們直觀的心靈麵前,並且使我們感到美的愉快。”[3]49薩頂頂的創作理念在某種程度上與漢斯裏克的表述十分接近。她在拒斥功利主義音樂觀念的同時,十分注重捕捉樂音的感覺,並試圖將這種感覺延伸開來,使人聽了之後能從現實環境中抽離出去,或者內心產生一種微妙的變化。“音樂作品是有思想情感的人的精神所創造的,因此作品本身也有充滿精神和情感的高度能力。”[3]53薩頂頂的音樂所給我們帶來的美的愉快,也許在一定程度上正如漢斯裏克所說的,是“與精神內涵有著最密切的關係”[3]52。
二、深刻的精神內涵
薩頂頂的兩張唱片在精神內涵上有著一以貫之的承繼性。她以孫子《天倫》中的一段文作為其依據,“天地合乃萬物生”,並認為這是非常重要的。她說:“我覺得這一句話帶給我們很多很多的思考,所以就用了《萬物生》為名。”她說,萬物生是宇宙間萬物的開始,是不可阻擋、生生不息的一種生命力。第二張“我希望所有的人都願意和身邊的事物相合,也能時刻提醒自己做人不要太驕傲,這是心態與理念的改變。”《萬物生》中,薩頂頂選取西藏作為背景,運用一些人和自然、和宗教的關係來表達對於信仰的思考。而在製作《天地合》時,薩頂頂已在全球巡演了22個國家和地區,在接觸過多樣的文化之後,她突然覺得:“與其讓人去思考,還不如讓人喜悅起來。”在她看來,喜悅很重要,它可以使人忘記很多的煩惱,可以解決一切矛盾和糾紛。這張唱片中,薩頂頂選擇了西南少數民族的一些元素和內容,唱的是人和自然之間微妙的、美好的、喜悅的感情。
薩頂頂的音樂充滿了想象。沉浸於她的富於靈動的歌聲當中,我們似乎可以從所處的環境中抽離出去,眼前浮現起一係列美好而安寧的意象:萬物初開的蒙昧早晨、聖潔的唐拉雅秀、月光下的村莊、傣家的米酒、藍色的駿馬、嫋嫋的炊煙等等。她用音符構築了一個自由、仁愛、和諧的世界。我們隻要閉上眼睛就仿佛能看見青山綠水、世外桃源。在那裏,人們快樂簡單,唱歌跳舞,敲著銅鑼,辛勤勞作。我們感受著這無限永恒的世界,與它相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