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計劃

作者:鄭星

如果人生就是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結婚生子與生老病死。那麼到底活著有什麼意義?畢業之後,我也開始思考這個問題。雖然意義本身並不存在,人們創造它,更多是為了安慰自己所做的一切,並企圖寬慰自己的人生。

我時常與母親座談,她試圖逼迫我去做她托親戚朋友幫忙找的工作,我不肯,說:“人活著,不就是為了快樂地到死嗎?”她無言以對,尷尬地笑,最後結束談話時還是得嘟囔幾句“我還是覺得你就應該去工作”之類。

每當這時,我都會耍性子半開玩笑地說:“就讓我出去闖蕩幾年吧,等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再來投奔你們。”

二十幾年來,我都被他們好好地嗬護,我也自然而然把他們當成了避風港。但是,當有了判斷是非和掌控自己生活的能力之後,我想要一定的“自由”。我看著母親這輩子一直在為他人而活,心裏心酸又疲累。我知道,如若我一如既往聽從他們的安排,定是會虧待自己。那麼請再寬容我年少的叛逆。我一定努力地快樂地活著。

曾在網上看到別人說,星期四出生的人容易遠離家鄉,起先我不信,如今卻覺得有些冥冥之中的巧合讓我與之對應上了。

最近一次離開家,是因為畢業典禮。原本隻有兩天的行程,我硬是擴展到了七天之久。我瞞著父母,先去了杭州。在同學的招待下,去看了剛好前後兩天的兩場演唱會,一場是王力宏,一場是林俊傑。他們兩個,算是我青春時期深刻的記憶。

我聽著“我愛你,你就是我的唯一”,聽著“不懂愛恨情仇煎熬的我們,還以為殉情隻是古老的傳言”,仿佛能夠回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傍晚。學校的廣播站放著他們的新歌,每個人都會唱上幾句,那時覺得時間冗長,可以隨便揮霍。結果轉眼,那些音符都蒙上歲月的灰塵,以懷舊的方式存檔在腦海裏,但感動還在,所以跟在場的萬人一起流下淚來。

我第一次看演唱會,也是在杭州。跟寢室的同學臨時在微博上轉到五月天演唱會的門票,興衝衝地跑去。因為轉票導致我倆的位子不連在一起,所以我一個人坐著。全場從一開始播放的影片開始,沸騰如搖晃過的可樂。不管是“我不願讓你一個人”還是“突然好想你”,統統把我感動得一塌糊塗。

隻是,後來連王力宏和林俊傑的演唱會,我也是一個人坐著。身邊的朋友保持著一種“網絡視頻也可以看”的態度,而我卻執著地想他們還可以在舞台上號召數萬人揮舞熒光棒的時候,去見見他們。

因為長大後才發覺,“時光荏苒”這四個字一點都不文藝。

畢業典禮的那天早上,和朋友臨時決定去上海。所謂說走就走的旅行也不過如此。

起先嚷嚷著要去玩《盜墓筆記》的密室,最後因為人數不夠而沒成行。倒是非常遊客地去外灘、東方明珠塔簽了個到。也非常遊客地覺得,我這才是真正到過了上海。

這是我第二次來上海,第一次是來參加一個文學比賽。失敗而歸,無心瀏覽。回去的那天早上,我蓬頭垢麵拖著行李箱走過靜安寺的街道,搭成地鐵趕往火車站。那日早晨,空氣冰涼,霧霾籠罩著上海,天空陰沉,我戴著口罩孤身一人,折騰不出一點歡樂。

但這次不同,四個人歡歡騰騰地去城隍廟吃貴到哭的蟹黃湯包,在步行街聽外國小哥唱抒情的歌,在東方明珠塔下被拉著玩足球遊戲,贏得的彩票刮出五塊錢來也能讓我們興奮不已。到了晚上,我們就在路邊買宵夜,擠在外灘旁邊的一間酒店客房裏,聊不痛不癢的話題。

猶記得回來那天我生日,前一天晚上朋友們為了給我零點慶生,晚上十一點繞著所住的酒店周圍跑了一大圈去給我找蛋糕,在麵包店、星巴克前都吃了閉門羹後,求著麥當勞的服務員賣給我們幾塊小蛋糕。然後一群人在房間裏吃完蛋糕,一起在浴室裏泡腳聊天,心裏暖暖,覺得這樣真好。於是我們約定,出遊小分隊以後一定要繼續相聚一起,去遠方。

大抵是從那時起,決定自己不能再如此恪守成規下去。我也想跟這世界談談,但再這之前,我想先去見見他。

畢竟,我現在依舊覺得,自得其樂,才是人生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