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明清清言小品研究(2 / 3)

另一方麵,清言作者中仍有一批人保持著一顆鬥士之心,采用了清言的形式,抒發己身對時代、社會及統治者的憤懣不鬱。正如韓璽吾在《清言:亂世文人的最後一方心田》中提到的:“許多下層士人抱著一種‘隱居放言,知罪任之’的心態,采用清言這種信手拈來、適意而止的靈便形式來抒發憤懣,於是在‘山居’、‘田棲’、‘焚香’、‘鬥茗’的字麵下,我們看到了小品文中一以貫之的不平與諷刺。”他緊接著又舉例道:“子房虎嘯,安期生豹隱於海濱,藥師龍驤,魏先生蠖屈於岩穴,繄豈異才,是命不同。(屠隆《娑羅館清言》)”

又有:“茅簷外忽聞犬吠雞鳴,恍似雲中世界;竹窗下雅有蟬吟鴉噪,方知靜裏乾坤。(李鼎《偶談》)”,“世路既如此。但有肝膽向人;清議可奈何,曾無口舌造孽。(吳從先《小窗自紀》)”,“卜居當在僻壤,繁富之地,人情必澆。(申涵光《荊園小語》”,“談禪不是好佛,隻以空我天懷,談元不是羨老,隻以貞我內養。(朱錫綬《幽夢續影》)”

三、清言的思想內容

近年來,研究者基本上都認同將清言的思想內容劃分為三大部分,即“生活智慧”、“適清雅趣”和“談禪論道”[4]。

首先是生活智慧。作為清言的主要內容,它占據了清言作品的大部分篇幅。這部分的內容,記載了各種生活中產生的感悟,它因與百姓生活息息相關,受到讀者們的追捧。如:“饑乃加餐,菜食美於珍味;倦然後臥,草薦勝似重茵。(明·屠隆《續娑羅館清言》)”饑餓時,粗茶淡飯亦是人間美味;困倦時,地為枕席,天為被也能睡得香甜。作者以食宿這兩件人生大事做比喻,將“美即實用”,美即需要這一道理解釋得淺顯易懂。又如:“冷暖無定,驟暖勿棄棉衣;貴賤何常,驟貴無捐故友。(清·申涵光《荊園小語》)”“文章做到極處,隻是恰好;人品做到極處,隻是本然。(明·洪自誠《菜根譚》)”以物喻人或以文喻人,從生活的常識中領悟為人之道,令人頓覺妙趣橫生。

其次是適清雅趣,它記錄了作者或旁人飲茶、煮酒、對弈、吟詩、賞花等雅好軼事,描述了文人們閑適的日常生活。比如“紅潤凝脂,花上才過微雨;翠勻淺黛,柳邊乍拂清風。(明·屠隆《娑羅館清言》)”細膩生動的景物描寫,為讀者們還原了這些精致的美景。文士們不僅好賞景,還對賞景的時間、地點、天氣都頗為講究,陳繼儒的《小窗幽記》卷十二中寫道:“賞花有地有時,不得其時而漫然命客,皆為唐突。寒花宜初雪,宜雨霽,宜新月,宜暖房;溫花宜晴日,宜輕寒,宜花堂;署花宜雨後,宜快風,宜佳木濃陰,宜竹下,宜水閣;涼花宜爽月,宜夕陽,宜空階,宜苔徑,宜古藤境石邊。若不論風日,不擇佳地,神氣散緩,了不相屬,比於妓舍酒館中花,何異哉?”

第三是談禪論道。在明清清言作品中,首先涉及禪道的作品當為屠隆撰寫於約為萬曆二十八年的《婆羅館清言》、《續婆羅館清言》。自此之後,清言涉禪之風大盛,“繼屠隆《婆羅館清言》後,風從者眾,且成為一種有別於其他文學樣貌的典範作品。”[5]禪學在清言中體現的思想內容大致可分為三大類:

(一)對個體生命存在的關懷。與積極用世的儒教不同,禪學作為一門宗教學問,它的本質就是對生命進行關懷。儒學更多的是討論個人的存在對社會的價值和意義,而對個體生命本身的感受卻很少關注,而生死問題是我們人類不容回避的一個大問題,對此,中國古代的知識分子不能從傳統的儒家學說裏找到答案。道教發展到後來,對個體生命的關懷更多地流於表麵的形式,比如煉丹養氣以求長生,並不能成為人們內心深處超越生死的孥定的力量。禪宗的本質是從理論上對生命進行關懷的。禪學認為世界的本體是虛空的,既然一切都是虛幻的,隻要悟得此真理,心無掛礙,世間的一切外物也就無法影響到我,從而達到無憂無慮的真如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