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兒被錢度多折磨而死,家父也因為他而被誣陷入獄,家族女子盡被流放至音坊,就算將他千刀萬剮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女孩眼中閃著仇恨的怒火,靳顏這才發現,那個曾經在懷中嚇得瑟瑟發抖的“少年”在短短時間內臉上已沒有了稚氣,取而代之的是恨意的肆意淩虐所刻下的痕跡。
“你是世家出身,家族一夜衰敗怎會沒有一點風聲?”祁允在一旁冷冷插話道,靳顏不禁望了他一眼,這消息彼此都心知肚明,這是在明知故問嗎。
錢度多因貪汙賑災款被中書徐尚發現收到製止,耍了些手段,可憐那徐尚為官清廉,卻鋃鐺入獄問斬。徐府家世並不算顯赫,因此傳出的官方消息為某貴族因辦事不力致使災區災情加重,罪當問斬。那麼,這個女子應是徐尚的獨女,徐子容。
“是啊,怎會沒有一點風聲……”徐子容的表情忽然僵住一般,隨後訥訥地苦笑一聲,“在玄都,清官又有何用。”
“你可有去處。”她現在唯一能待的地方怕是隻有安迅府上了,在那裏或許能求得一世平安。
“恩公,求你教我武功。”徐子容忽然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一頭。
“你想去報仇?”靳顏看著徐子容挺直的脊背,小小的身軀仿佛承載著千萬的重量,不禁歎了口氣,“我們幫不了你。”
徐子容有些淒厲地盯著靳顏,靳顏繼續無動於衷的說道,“第一,我們隻是盜人財物,不會殺人。第二,武功非一日可練成,更何況你也不是練武的料。第三,好好活著才是對你父親最好的慰藉。你救不了紅兒,也救不了你的父親,你唯一能救的隻有你自己。你若是不惜命,我自然不會多說什麼,這事本就與我無關。在這個世道,命如草芥,你不想要也隨你。總是去想那些沒有能力做的事情,隻會讓你陷入不自量力,萬劫不複的境地。”
“行刺不成,你最多隻是在錢度多袍子上多濺了幾滴血染色而已。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這就是規則。你若是想去閻王殿,大可再去錢府走一遭,我們也會幫你收屍的。”
聽完靳顏這一番話,徐子容直愣愣的坐在那裏,許久,眼淚緩緩滑過臉頰,刺骨的現實的疼痛,讓人心如刀絞。沒錯,報仇,隻為一時意氣,明明做不到的事情,隻能像看著紅兒被活活打死在暴雨如注的夜晚將她悄然埋葬一般,見證家族的沒落,去接受殘忍的現實。
小聲的嗚咽漸漸變成了號啕大哭,眼淚衝刷著這些日子所受的苦,徐子容終於肯正視,自己麵對的是怎樣殘酷到無力的世界。
悄然尾隨著徐子容,直至她平安進入安府,靳顏才放下心來和祁允離去。
“為何那麼幫她?”從一開始,祁允便覺得靳顏這是在自找麻煩。
“因為,憐香惜玉嘛。”靳顏朝著祁允咧了咧嘴,“我堂堂諸葛瑾,怎能見美人落難而不救呢。”
“依我看,你是得意忘形了些。”祁允瞥了眼靳顏,淡淡道,“你幫不了她,人心的仇恨不會磨滅,隻會在心中生根發芽。”
從她的眼裏,祁允看到了有股可怕的倔強。
“人各有命數,我也隻是盡舉手之勞罷了。”靳顏思索著,“隻是看到那麼小的人,總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好像那種痛苦我自己能體會到一樣。”
“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跟在師傅身邊,無父無母。師傅說見到我時,我便是個孤兒,隻是那時大概太小,一點兒印象也沒有。相比徐子容,或許忘記一切反而是最好的結局。”靳顏有些雲淡風輕的回憶,輕輕落在祁允心上,隻覺得有些落寞而憂傷。
祁允剛準備說些什麼來打斷她忽然憂愁的思緒,卻被堵了回去。
“哈!允何,我是不是還沒帶你去看過玄都夜景,”靳顏忽然興致高了起來,“走,今晚似乎會放煙火,一定很漂亮,可不能錯過了。”
說完靳顏拉著祁允便跑,祁允不禁苦笑,不愧是諸葛瑾,性情才能這般灑脫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