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1 / 2)

窮山惡水出刁民,民刁是因為窮,窮則思變,惡劣的生存條件是一切量變的誘因,就像一團怨念容積到密封的壇子裏,經過無限發酵,終於會膨脹爆破,而氣衝鬥牛。

平州府西郊一座破敗的祠堂裏聚集了一幹人眾,都是些鄉學的秀才,賣肉的屠戶,和遠近幾個村子裏的大姓族長。

會議還沒有結束,人們或蹲或坐在這間狹小的宗祠裏,氣氛很沉悶,有人顯得激動,但更多的人表情很忐忑。

族長王貴憤憤不已,在孛楞台王姓是大戶,占了全莊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遼管時期,他在莊中可謂一手遮天,可自打金接手後卻被涼到了一旁。權利的喪失,讓他心裏很失落,加上連年人禍讓他的族人很多流離失所,此次洪災又有幾十人罹難了。

他不耐的揮一揮手,這是他的招牌動作,因為練過幾招把式,臂膊起落時連帶著一股重拳攪動空氣的呼嘯。“這日子已經混到這份兒上了,不反就沒活路,大夥兒還猶豫個球。”聲音並不敢太大,雖然祠堂離人家很遠,又派了人放風,但隔牆興許有耳,還是小心些好。

“真要反了,是要殺頭的,還要連坐。還是想想清楚的好”有一人搭過了話頭兒,這也正是多數人的顧慮。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被人砍死總強過被人欺負死”。說話的是原來在八壩子村殺豬的屠戶,後來金兵來了再無物可殺,隻好關了板兒,這李勇貴長了一副好絡塞胡須,粗臉黑漆漆的活脫脫一個燕人張飛,脾氣急躁,平日裏多好抱打不平,“仗義每多屠狗輩”正好說了此人。

“貴哥說的太對了”李長風悶了半晌,終於開了口,他是平洲城為數不多的幾個讀書人中的一個,而且學問不淺,隻是命運頗多乖桀,本來想著通過科考謀個出身,卻被金兵一來,斷了科舉製度。隻好隨父親做些小買賣維持生計,這些年走南闖北,又好結交,倒也在這平洲附近掙了些薄名,這次的聚會便是他一手策劃的,李勇貴是他一個師傅練武的好兄弟,乍一聽說李長風要籌謀造反,便第一個報了名。

“一直以來,我等都在憚憚驚驚的小心忍耐,可結果卻是金人更加變本加厲的欺淩,現在可謂餓殍遍野,背井離鄉。已決無活下去的出路了,本來還要指望宋國揮師來救民於水火,可他們卻對我等北地之民充滿猜疑,視為異己。現在我等是 “金人指曰漢兒,南人卻罵作番狗”;兩麵受氣。所以靠人不如靠己,怎麼著都是一死,倒不如死的轟轟烈烈,一旦成功,也可讓家人們過上有糧吃有衣穿的好日子。總強過苦煞了過這牛馬不如的生活。”

“中國有中國之人倫,金人以一家管百家,淫亂中國之女子,是欲中國之人盡為胡種也。似此,奪妻淫女,言之慟心,談之汙舌,是盡中國人之恥辱也。”

這話附和得很有策略,夫子王召夫這句話一出,倒引出不少人附和,畢竟漢人禮儀 “人之發膚受之父母”,強迫削發等同欺祖,更何況奪妻之恨又是天底下最最不容忍受的屈辱,於是會場形勢出現了轉機一一。

最後,李勇貴鐵拳擊地道:“疑事無功。今日之議,就如此定了!”於是張羅著歃血成盟。血用自家身上的血,無酒便以水來代替,既然大義已定,大夥都很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