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龍城,外垣馬道。正值清風無力屠得熱,落日著翅飛上山之時。感受著時有微涼不是風的妙義,李長風看了身旁的韓可孤一眼,說道:“大人,金軍如今勢微,軍府打通了東南通道,隻待大石公勢起———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您莫過心焦了。”他這話說的很真心,很誠懇。此時的李長風,經過了近一年來的腥風吹打,血雨澆淋,更加體會到戰爭的殘酷、民生的艱難。為官為將者,若想為百姓在亂世裏尋個活路,必須要頂起一個名份,如此方能具備大義權利執掌一方兵馬,不然你什麼事情都做不得名正言順。韓大人就是想到了這一點,依偎住敦化小朝廷做靠山,哪怕這個靠山如今不過是一柸墳土,但依然是占住了大義名份,所以才能夠募兵有名,出師有名。李長風再不是當初那個把這天下的國度之別看得淡然,心中隻一味盲目憫民憂民的青年,每念及此,對於韓可孤所持的家國之心便深深佩服。此時看眼前千裏沃野草綠無際,他的心裏充斥著盈實與驕傲,黝黑的麵龐,成了一種光榮的印記。李長風清楚,自己能夠拓土與外,建功與內,走到今天這一步,所依靠的,便是大人的信任和信心?????所以他對於這位亦師亦友亦上司的到來,一則喜悅,一則擔憂,海龍城近金,經過這些時日的不停戰鬥不停勝利,金人早己不再將鄉軍當成無關痛癢的餓皮虱子。天下人都知道韓可孤是鄉軍之魂,李長風很擔心大人此行不秘,被金人知道了狗急逃牆。朝可孤搖搖頭,望著牆邊讓風吹得嘩嘩亂響的大楊樹冠子說道:“無妨,如今天下政局不穩,宋人、夏人、黑白韃靼人割據其勢,他們正在焦頭爛額時候,那裏會顧得上過來害我???????他們難受,正好我們發展?????隻是如果意圖短期複國,隻怕有些困難。”李長風明了形勢,當然能聽懂這話裏地意思。自己幾仗之勝不過是乘了金兵窮於應付西夏、韃靼,正處在多線作戰之虛。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未亡之金,不過是暫時使其七寸受了些小小損傷罷了,實不足為喜。韓可孤笑了笑,再不贅言,一臉安慰的讚道:“此番出兵,頗有收獲,足以讓天下百姓心為之一振,對抗金僚增了許多信心?????你應該在邸報上也看見了通州上下情緒高昂?????”複笑一笑,韓可孤看著他道:“眾人之中,唯你我最為親近,連高嶺都有些嫉妒?????此番出戰,你做得好,我很欣慰!”李長風搖頭道:“大人這說的是什麼話?幾戰雖打得順利,也是大人大局把握得好,蔡大人糧道順暢功不可沒。”韓可孤點點頭,知道李長風是不居功的秉性,便不再說。二人沿著長長的城牆甬道而行,一路散步,一路說著閑話。韓可孤道:“你此番功勞很大,所付出的辛苦也大,我很清楚,眾人也清楚,如今血長風的名頭己經響徹通州?????不過你要聽我一句話,雖說你有救萬民之願,可是長年軍旅,身子骨也怕受不了。”李長風笑著應道:“長風年輕,體格還結實,大人毋庸掛懷。”韓可孤很氣惱很心疼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身體乃大事,長風勿要仗著現在體質好便忽略了,到老了?????年輕時落下的毛病便一股腦找上來?????”李長風見他著惱,知道是對自己關心,慚愧受領。“來日還長,複國非是一朝一夕可以靖功,金之後還有夏?????”韓可孤皺眉說道:“這是十年之工,百年之工,甚至畢我等一生之力亦未必可以完成,所以需要注意培養一些得力的下屬才好。”韓可孤誠懇說道:“我見子恒將軍謀略素優,指揮果斷,足可抵擋一麵,過幾日你交接一下,便與我一同回通州。”李長風一驚,趕緊分說道:“大人,如今形勢,雖金人無力顧及這方,然幾方戮力之時,難保會殃及與此,此時離開,我不放心?????”思及大人之前所說,又補充道:“雖說外麵苦些,但早習慣了,萬請大人勿以長風身體為意。”“你所慮大有道理,但戰務求穩,把握好畔戰分寸是前定的韜略,過之便會撩拔得敵人惱羞成怒,現在正是恰到好處!”韓可孤斬釘截鐵說道:“知道你耐得了苦,我更指望有你在身邊多幫襯?????"突然又想起一事,正色罵道:"這麼大的年紀了,竟不思娶妻生子,像的什麼話?”李長風苦笑不多言語。說來也奇妙,韓可孤的年齡雖然略大一些,但清高如李長風,火爆如蔡高嶺這些不服管教之人竟越來越習慣他的喋喋教訓,生不起氣來,這大概便是所謂的投緣投契吧!?????
後幾日韓可孤依舊在海龍城中盤桓,在等李長風向常子恒交待一係列應前續後事宜,也偶爾指點一二。之間通州那裏有些公務傳過來,或者押後處理或者請蕭平之大人代辦。可這一次卻是敦化城下來了旨書,雖然如今國不國,君無君,此朝廷也非彼朝廷,但總算有著名義上的隸屬。關乎上下尊卑便是關乎大義名份,茲事體大,不能不慎重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