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節(1 / 1)

按照大遼國舊有官製,榆河州轄口二萬戶,為下州,刺史蕭達德階列正四品下,尚順雖實領三千兵馬,但卻是五品中的旅帥階秩,與蕭達德官階是有差距的,所以按例,尚順要替蕭達德站班,這是官場中的儀注,雖然尚順是客座身份,但禮不可輕廢,所以時不時也要過來州衙門這裏打卯應點兒。

李新在鄉軍中的職務很高,但真正的官階卻較尚順還小了一級,二人又同是這次在通州出來的,私人交情不淺。聽說尚大人到了,他便不好再走,隻能耐住性子再呆片刻。

眾人忙著見禮未畢,就聽二堂的大門大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雙手托舉著尚順剛才遞進去的拜帖,嘴上拖起長腔,高聲喊道:“請——”

正四下裏拱手的尚順哈哈一笑,再彎腰向眾人躬了一躬,率先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李新一見他進去了,自己不好先行離去,也隻得忍著火氣跟在後麵進入壽堂。一直氣惱中,倒把來時的目的給忘記了,幸虧韓可孤安排下的事體雖急,但到了州衙這裏不過就是報備,無關痛癢。

原先堂上眾人說話,李新含怒,聲音不免大些,早被蕭達德聽得分明,隻是因為今日辦的確是私事,他身後又有韓可孤這尊大神 撐腰,不好去和李新打官話,正在著急尋不到人幫忙下台階的時侯,忽見尚順送來了拜帖,心中格外高興,趕忙著人快請,並且親到壽堂門口迎接,再見到李新竟沒走,也在尚大人的身後跟著,頓時覺得將自己的顏麵圓全了,心中感激不已。趕緊殷勤回禮,將大家相讓到花廳入席,熱情款待。

宴會進行的熱鬧而流俗,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席間觥籌交錯,言語歡暢,其樂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人人都無聊得緊,彼此之間不過寒暄敷衍,讓人煩卻偏又不便流於表麵。不過在‘獻酒上壽’的環節時竟有一位莽撞的官員獻上了一隻岫玉雕的壽龜,玉質倒是很好,價值也不菲,隻是龜一般用來壽老,如今奉給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妙齡少婦便不合時宜,加上蕭大人與他這位如夫人是老夫少妻,年齡差距很大,不由得不讓座上客們往另外一層含義上幀想,都互相之間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目瞪口呆之後,皆欲在暗處噴飯。

無論酒歡了還是未歡,終於是席散了,蕭達德親自送眾人出來,又是珍重再會的敷衍好大一會兒,才回到房內。卻見他那位壽星夫人,一個人獨坐在閨房中,正擦天抹地的哭泣,連水靈靈的雙眼皮子都哭得腫起來。

蕭達德連忙走過去,一麵替著如花似玉的少年娘子拭淚,一麵陪著笑臉說道:“今日之事,全怪那通州來的李新小子好不懂事,若非有尚大人替咱抓回些麵子,便尷尬了!你且莫再生氣,我們需得商量商量,該如何多謝人家才好!”

如夫人聽說,這才一邊湊過臉讓老爺替他拭去淚痕,一麵哀怨說道:“若說起尚大人真是好人兒,今日裏若是沒有他補回麵子,我便是讓那姓李的蠻子氣也氣得死了。”

說到這裏,她猶氣不過,使勁用一雙蠻腳踹了踹地麵,瞪圓一雙大杏核眼盯住蕭達德說:“虧你還是皇親國戚,正四品的封彊大官,竟讓個小官兒騎到脖子上拉屎撒尿,你若不把他參掉,我便不依。”

蕭達德雖然自持身份,卻也知道,今時己經不同往日,在這敦化以南的舊遼殘餘勢力中,以韓可孤一家獨大,又早帶著朝廷的舊旨,有代天行令的權力,官員的生殺予奪全在他一念之間,而李新又是他手下愛將,如何能夠輕易參得倒他?況且也無處可參。遂皺皺眉頭苦笑一聲說:“參那李新乃是後話,須得緩緩圖之,現在是要先想出個法子,如何去答謝尚順,莫要讓別人覺得咱們太寡情了。”

其實按著如夫人的想法便簡單了,無非多預備一些金銀財帛做謝禮回敬過去,蕭達德卻不同意,其一,財帛雖好,但與亂世之中並非真動人心,其二,他也想憑這個機會緩和一下雙方的關係,若能得到軍司大人的支持,明裏暗裏也能與韓可孤抗衡一二。至不濟,在關鍵時候也能說上一兩句好話兒。

如夫人又想了半晌,突然眼前一亮道:“莫如——我去認了尚順的太夫人做個幹親?”

蕭達德眼睛也是一個閃光,想到尚老夫人初到榆河,人生地不熟,正是寂寞無聊跟前沒有貼己人兒說話兒的時候,讓自己的夫人過去聊聊天,走動走動裙帶路線恰逢時機,於是寵溺地伸手捏了捏如夫人吹彈可破的一張嬌顔,連聲誇讚她心思伶俐:“這樣好,這樣好,不過——便自己就這樣去了,沒有人從中周旋,總是缺些麵子。”

認幹親是使關係自然地進入一種親戚交往的序列之中,是很鄭重的事情。蕭、尚兩家終究不是很熟,若中間無人搭橋,便貿貿然提出來總是不好,但如夫人卻渾不以為然,嬌嬌地啐了蕭達德一口說:“你是吃得酒多了,盡渾說些酒話,那個姓李的蠻子這般羞辱咱,你倒不說失了麵子。我要去認尚夫人做幹親,你倒反說沒有顏麵!”

蕭達德連忙把身子讓一讓,胡亂抹了抹噴在臉上的口水,苦笑著告饒道:“算為夫的不是,算為夫的不是。一切隨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