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一
縣城裏已經紛紛在傳言,國民政府的首府,南京已經被共產黨解放軍占領了。老百姓倒是沒什麼大的反響。但是國民政府裏各個衙門的政府官員,都像是溫水鍋裏的青蛙似的,已經漸漸喪失了反抗的動力,但還是不甘心就此被徹底的煮熟。總是千方百計的往後方跑,有的想到上海,有的想去福建,有的想去香港??????但是等拉家帶口的跑到碼頭或者在出城的路上,就會被士兵攔住並趕了回來。要想坐飛機必須到一百多裏地之外的軍用機場,就算是搞到了機票,但是沒有軍方的特別通行證,根本就出不了縣城。
南江縣城一夜之間到處是國民黨的兵,受傷的、沒有受傷的,好像是突然從地底冒了出來。國民黨的亂兵多了,縣城街麵上打架鬧事的就多了。南江的警察不敢管,倒黴的還是縣城的老百姓,特別是街邊開店的,幾乎家家都碰到過當兵的拿東西不給錢,當兵的在飯館吃霸王餐成了家常便飯。所以開飯館的算是最倒黴的了。天天有當兵的來吃飯,一開始還少給點錢,第二天來的根本就不想付賬,掌櫃的逼緊了,有的就說先記在賬上,打完仗再還。這還算是好的,有的幹脆給你一個大嘴巴子,罵罵咧咧的就走了。
今天一大早,陰雨的天氣,安雯很早就起床,想早點開門做生意。縣城還完全被籠罩在晨霧中,霧蒙蒙的,晨霧中待久了,頭發和身上都會沾染上濕濕的霧水。安雯也發現了縣城最近多了不少國民黨的兵,昨天有兩個兵到豆腐店要了兩碗豆漿,就著豆漿啃著饅頭。她還向他們打聽了安凱的事情,但是對方隻是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沒有付賬就離開了,安雯甚至沒有向他們討要,滿倉看了看安雯有些恍惚的神情,不知道該說什麼,滿倉不甘心被別人白吃、白拿,時常在嘴裏嘟囔著,“這些當兵的都是土匪,吃東西不給錢,還吆五喝六的。神氣什麼,共產黨打過來,全部都得回老家!”
“滿倉,你說什麼呢?你姐夫安凱不也是國民黨兵啊,你咒外麵這些兵,不就是咒你安凱哥嗎,我就是想跟他們打聽打聽安凱的下落。說不定能夠打聽到什麼?下次我不在店裏,有當兵的來了,你要記得向人家打聽打聽你姐夫的下落,記住了啊。”
“是、是???記住了,打聽也是白打聽???”滿倉的嘴裏小聲的說著,他不想讓雯雯聽見,但是安雯還是聽見了滿倉的話,她沒有怨恨滿倉,隻是覺得內心仿佛被繩索勒了一下??????
此時的街道還是被霧氣籠罩著,江南的霧氣非常有靈性,仿佛是一個妙齡少女,在你剛剛感覺到她的迷人之處時,霧氣就開始漸漸消散開了。讓你無法捕捉到她的蹤影,最後在你的身上間或的留下一些水珠兒,然後就不見了蹤影。
“老板娘啊,結賬!”這是剛剛在門口吃完豆腐腦的兩個當兵的聲音。安雯略微愣了愣神,還是麵露笑容的迎了上去,剛想拿起扔在桌上的紙幣,卻被其中一個胡子拉碴、凶神惡煞的家夥,緊緊的抓住了一隻手,耍起流氓來了,“這麼鮮嫩水靈的妹子,竟然在家裏守活寡,嘖???嘖???嘖!就別等你家男人回來了,聽說你家男人也是個國軍,我告訴你,國軍馬上就要完蛋了,你家男人不是被打死了,就是給共軍當了俘虜,不會再回來了。”這個掛著少尉軍銜的人,一邊嬉皮笑臉的說著,一邊對安雯動手動腳。
“這位大哥,你認識我丈夫嗎,你怎麼知道我丈夫要麼死了,要麼被俘虜了?”安雯想打聽一下自己男人是不是還活著。
“咣當”,緊接著“哎喲”一聲,捏著安雯的那隻手終於鬆開了,這位少尉知道有人從後麵襲擊了自己,下意識的要掏家夥,被身邊的兵給按住了。凶神惡煞的家夥終於看清了襲擊他的人,是一個佩戴上尉軍銜的年輕國軍軍官。大胡子軍官如夢方醒一般的征征的看著身後用板凳襲擊自己的年輕軍官,身旁的士兵連忙打圓場道:“長官誤會、誤會,一場誤會???”
“誤會還不快滾!”年輕軍官義正言辭的大聲說道。
鬧事的大胡子被另外一名士兵攙扶著,悻悻地離開了。
此時的安雯已經躲進店裏,但是年輕軍官的聲音還是聽出來了,是安凱,是新婚幾天之後就不辭而別的丈夫,一股本能的衝動讓她想撲進丈夫的懷裏,現實還是讓她就站在門口眼巴巴的看著,門外還未散盡的霧氣中,站著的一名英姿颯爽的國軍軍官——安凱。
安凱的出現純屬偶然,他的生死兄弟鎖子被彈片炸傷了,被送到南江醫院救治,安凱現在已經是國軍的一名營長,部隊暫時休整後準備調往上海外圍布防,現在就臨時駐紮在縣城外。此次進城就是到醫院看看鎖子的傷情,剛進城因為霧氣太大,安凱幹脆決定下車步行,司機把車停在城外的檢查站,下車後尾隨營長身後進了城。
二
走在縣城安靜的、霧氣籠罩的街道上,這個讓安凱既熟悉,但是現在又感覺仿佛是第一次走進南江縣城。對這裏的一切他感到無比的親切,他甚至想到要是能夠和雯雯一起安寧幸福的生活在這裏,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安凱走到下行橋口時,看到了錢記豆腐店的招牌,忽然讓他想起安前村的錢氏父子,和安雯成親時,老錢父子就是做豆腐的,那麼這家錢記豆腐店,會不會就是老錢父子倆開的呢?想到這裏,安凱想走近一些看看再說。走到店外,透過霧氣隱約的看見一個身材勻稱的女人,和兩個穿著國軍衣服的人在說著話,漸漸地兩個穿國軍衣服的人由說話改為調戲,被拉扯的女人開始掙紮起來,說話的聲音也高了許多。這個女人的聲音從一開始安凱就覺得不對勁,走近之後他終於確定了,這個豆腐店外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安雯。不由分說他過去拿起一隻凳子,砸向了那兩個國軍??????
雯雯終於貼在安凱的懷裏,大聲的哭了,任憑安凱如何的勸慰,雯雯的淚水還是不由自主的往下淌,直到安凱前胸的衣服被淚水打濕,雯雯的哭聲才漸漸的收斂了起來,但是安凱擁抱雯雯的手卻沒有鬆開,反而越來越有力了,雯雯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但是她並沒有掙紮,任憑安凱的親吻像雨點一樣胡亂地落在她的麵頰、頸項、嘴唇上,當她感到安凱的雙手,在自己鼓脹的胸前粗暴的遊走,並試圖解開她的上衣紐扣時,雯雯忽然想起了什麼,用力的想推開安凱的雙臂,同時向店門外看了一眼。“安凱哥???別這樣???滿倉一會就回來了,讓他看見???不好???”雯雯的胸部還在起伏著,說話聲有些急促。一聽到錢滿倉的名字,安凱也漸漸緩和了下來,
“雯雯,我還正想問呢,這店裏怎麼就你一個人,老錢父子倆呢?”
“老錢叔回安錢村了,說是去找原料了,順便去看看我爸還有鄉親們???現在到處都在打仗,豆子不太好弄到。滿倉一大早就去各家送豆腐去了,現在應該快回來了。”安雯一邊整理著稍微有些零亂的衣服和頭發,一邊略顯羞澀的說著。
不知道是在一起生活的時間不長,還是分開的時間太長,雯雯和安凱在豆腐店裏麵對麵的坐著,激情過後的氣氛略微顯得有些尷尬,雯雯甚至有些不敢直視安凱的目光。安凱握著雯雯的一隻手,仔細的端詳著雯雯:白裏透紅的臉上隱約的還能看見淚痕,粗布的衣服遮不住青春性感的身體,黑黑粗大的辮子伏在圓潤的脊背上,辮稍一直抵達彎彎、玲瓏的腰臀處??????
“安凱哥,我們的女兒巧靈已經兩周歲了,在安錢村爸爸那裏。”
“我們都有女兒了,好啊???好啊!”安凱的反應讓雯雯感覺有些意外,“你不到安前村看看爸爸和女兒嗎?”雯雯繼續問安凱。
“部隊馬上就要開拔了,霧氣又這麼大,這次能見到你我也知足了,我也知道你們都記掛我,我又何嚐不想回家??????可是,哎??????”說到這裏,安凱無奈的搖著頭。
“聽說國民黨很快就要完了,你就不能脫了軍裝回家嗎?非要給他們賣命嗎?你還不知道吧,自從你走了以後,你媽就把家裏值錢的東西全部賣了,到處找你,滿世界的打聽你的消息,後來一病不起客死他鄉了。還有就是警察局長的兒子謝大膽,硬是叫人保媒要娶我,家裏人都快要急瘋了,老錢叔為了到江北找你差點淹死在江裏。安凱哥,難道你不想知道這些事情嗎?”雯雯眼巴巴的看著朝思夜想的丈夫,說著說著又傷心的哭了起來。
“雯雯,你知道我這兩年想的最多的是什麼嗎,我就是想讓你還有我媽能過上好日子。我沒想到你懷了孩子,也沒想到我媽已經不在了??????現在好了,我知道你和女兒都活得好好的,就放心了。這兩年我也攢下點錢,回頭我讓人送過來。”
“我不想要你的錢,隻想你能平安的回家。這仗到底要打到什麼時候才算完?”安雯恨不能就此讓安凱留下來,和自己還有女兒一家人從此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了。
“軍裝不是想穿就穿、想脫就脫的,特別是現在的時局,弄不好就是臨陣脫逃之罪,是要槍斃的。這仗應該是快打完了,老蔣讓我們一邊抵抗和共軍決戰,一邊準備退守台灣。我們也是昨天夜裏剛剛駐紮在城外,這不接到命令今天夜裏就開拔,到上海的外圍,委員長決定死守大上海,當兵的隻能是服從命令???”
“台灣在什麼地方,離南江縣城遠不遠?難道你還要和部隊去台灣嗎?”雯雯有些驚訝的看了看安凱問道。
“台灣是一個島嶼,和大陸就隔了一道海峽。共軍沒有飛機軍艦根本打不過去,雯雯你就放心吧,真的要是有退守台灣的那一天,我就不當兵了,回南江來找你。”安凱說完這些話,不像是在安慰雯雯,到好像是在安慰自己。